他的身体机能大不如前,昔日能轻松制服几个保镖的强悍体魄和战斗力,彻底成为了过去。他甚至需要长期服用强效的止痛药和稳定情绪的精神类药物,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
但他的精神,却早已半疯半癫。
时而清醒。清醒时,他就让手下想尽办法,去偷拍裴绾绾的照片。
她在海岛沙滩上散步的背影,她和裴彧川在街头咖啡馆相视而笑的侧脸,她怀孕时微微隆起的小腹,她推着婴儿车的样子……一张张,模糊的,清晰的,都被他打印出来,贴满了整个卧室的墙壁。他每天就对着这些照片,自言自语。
“绾绾,今天天气很好,你出门了吗?”
“绾绾,你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绾绾,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裴彧川……他有没有让你不开心?”
时而狂躁。狂躁时,他会砸烂别墅里一切能砸的东西。那些昂贵的古董花瓶,那些曾经和绾绾一起挑选的装饰,那些她留下的微不足道的小物件……全都在他的怒火和绝望中化为碎片。他会在深夜发出痛苦不堪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吓得佣人们不敢靠近。
他彻底被困在了自己亲手编织的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财富、权势、地位,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活着,更像是一种永恒的惩罚。
第二十三章
五年时间,弹指而过。
海城的商业版图早已重新划分。
纪氏集团辉煌不再,跌出了一线豪门的行列,只在历史的尘埃中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城郊,一栋常年拉着厚重窗帘、显得阴森孤寂的别墅里。
一个消瘦得几乎脱形、鬓角早已斑白、眼神浑浊空洞的男人,独自坐在昏暗房间的轮椅上。他的膝盖上盖着一条薄毯,毯子下是那双布满疤痕、微微颤抖的手。
窗外阳光明媚,春光正好,花园里的花开得热烈。
但没有任何一丝光亮,能照进他心底那片永恒的、冰冷的黑暗。
他颤抖着、枯槁的手,从毯子下摸索出一张被摩挲得边缘发毛的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
画面里,裴绾绾穿着一身柔软的米色长裙,笑容温婉幸福,正弯腰对着一个两三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说着什么。
旁边,裴彧川抱着另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们。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完美得刺眼的全家福。
纪淮舟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照片上绾绾的笑脸,仿佛想从中汲取一点早已不存在的温暖。
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反复地、无意识地喃喃着,如同念着永恒的诅咒:
“绾绾……我赢了全世界……却输了你……”
“错了……我知道错了……”
“回来……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空旷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和无边无际的痛苦,永无止境地淹没着他。
南太平洋某座私人海岛上,阳光灿烂,海风轻柔。
雪白的沙滩上,裴彧川正抱着他们刚满三岁的小女儿,耐心地教她辨认沙滩上的小贝壳。小女儿咯咯笑着,声音清脆如银铃。
不远处,他们五岁的大儿子正兴奋地堆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沙堡。
裴绾绾穿着一身飘逸的长裙,笑着走过去,拿出毛巾细心地擦去大儿子脸上的沙粒。
“慢点玩,宝贝。”
她的声音温柔,充满了安宁的幸福。
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脸部线条,岁月没有带走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几分从容与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