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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雪抖若筛糠,眼泪已抢先落下,他嗓音沙哑,喊得吃力:“……明姜!”

尤明姜下意识地回头:“嗯?”

她转过脸去,只见傅红雪站在灯火阑珊处,死死地盯着她。

他好像瘦得厉害。

黑裘衣在瘦削的身上打逛荡,下巴上还有青青的胡茬,眼窝黑沉沉的,一副憔悴到了极点的样子。

傅红雪强忍着眼泪,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

每一步都带着难以置信与小心翼翼,靠近又怕是幻影,不上前又怕错过。

天!

这人居然是傅红雪。

尤明姜脑子“嗡”一声,呆呆地望着他。

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望着傅红雪,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周围的喧嚣声渐渐远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周遭人潮涌动,她却像黑夜里晃眼的灯塔,引导着他的航行。

衣袂被风掀起又落下,她歪头的神情与记忆里分毫不差。

三丈,两丈,一丈。

心脏突然在胸腔炸开闷痛,膝盖不受控地发软,却还在兀自向前倾身。

隔着一丈远,傅红雪却生了怯,停下了脚步。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死而复活的神迹吗?

这些时日在月下跪破的膝盖,当真换来了上苍的垂怜?

还是说,他又魇住了,醒来又是一枕槐安?

他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可是又怕扑过去,兜住的又是一阵风。

傅红雪咬破了舌尖,铁锈味立刻弥漫在唇齿间。

疼。

原来不是梦。

这具残破的身体总是这样,一旦大喜大悲,就会抽搐着痉挛,他嘴唇泛白,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跟抽搐的山羊似的口吐白沫儿。

但他不在乎了。

如果她肯为自己停下脚步,他宁愿呕出心来。

定定对视了良久,傅红雪双眼通红,陡然拨开乌泱泱的人群,一步一颤,不躲不避,直直地奔她而来。

如此一来,难免与周围人产生些许磕绊。

有人骂骂咧咧地推搡他,有货郎的扁担擦过他的额头,可他浑然不觉、充耳不闻,踉跄着往前挨,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影。

生怕稍微一错开视线,她又会化作一抔星光消散在眼前。

这般神情让尤明姜想起了扑蝴蝶的孩童,明明是心急火燎的,偏偏还要屏着气儿往前凑,生怕把蝴蝶惊走了,连呼吸重一点儿都成了困扰。

尤明姜于心不忍,抬脚想走向他,可是才挪了半步,他眼底就露出了惊鹿似的水光。那是一种绝望的、心悸的、惶惶然的神色。

她不敢动了,只好站在原地,等着他向自己走过来。

他像个刚刚学步的婴孩,一瘸一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剩下咫尺距离,他忽地张开双臂,一把用力抱住了她。双臂勒得很紧,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仍止不住地浑身颤栗。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紫草香,是活生生的、会呼吸的尤明姜。

他泪流满面道:“找……找到了。”

破碎的哽咽里混杂着点儿血沫子,他佝偻着脊背,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想来一定是下元节的月光太重,重得压弯了他孤寂了十九年的脊梁。

傅红雪想起自己从前读《长恨歌》,总嫌“上穷碧落下黄泉”来得浮夸和矫情,可在此时此刻,他才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凄凉。

思念是门檐下垂挂的雨,落雨声敲着敲着,就沁进了心底。

人世间的每一次重逢,何尝不是一次次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