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好到哪儿去,浑身臭烘烘的,海红珠抹了把汗,眉头始终拧着。
一行人穿得要多寒酸有多寒酸,只有尤明姜设法搞来了一身体面的行头:圆领窄袖的缺胯衫,下摆掖进腰带里,襻膊把袖子搂起来,乍一看还真像个押解公文的小吏。
倒不是她自私,只顾着自己光鲜,实在是没办法。她特意在车上挂个驿站灯笼,自己扮成个小吏,又往骡子身上绑了一小捆包袱卷,假装是官府的文书卷册,好威慑沿路的灾民。
“嗯,再赶两三日路,应该就能到平定州了。”尤明姜说着,目光落在了车里昏睡的铁萍姑脸上。
日光透过车篷的缝隙,在铁萍姑蜡黄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额上敷着的湿布早被蒸得半干,紧紧黏在皮肤上。
铁萍姑蜷在藤席上,身下垫着厚实的干艾草,却仍挡不住骡车颠簸的晃动。
她脸色蜡黄,嘴唇裂得起皮,双眼半睁半闭,长长的睫毛沾着尘土,一只手虚虚搭在腹部,偶尔溢出几句含混的气音。
蜂毒本就伤了她的底子,这一路没沾过热食,她夜里总睡不安稳,被肚子里的滞胀感搅得烦躁;白天昏昏沉沉提不起劲,病恹恹的。
尤明姜捏了捏竹编药篓的背带,心里暗忖:铁萍姑这身子,要是再断了热食调理,怕是要落下病根儿了。
海红珠也捂着肚子,天天吃干炒面,嘴巴烂了好几处,肚子胀得像揣了个硬球儿,跟受刑似的。
见她脸色发白,尤明姜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你这脸色瞧着不对,还能撑得住?”
海红珠连忙直了直腰,忍着难受劲儿,挤出个笑:“可能太热了……歇会儿就好。”
海四爹瞪了眼车斗里蔫头耷脑的女儿。这一路,他总怕给尤大夫添麻烦,海红珠好几回捂着肚子,脸皱成一团说难受,都被他用眼神暗暗压下去了。
瞥见海四爹投来“别添乱”的眼神,海红珠赶紧低下头去。
她怎会不明白自家老爹的心思?
这一路上,骡车见了成群结队的灾民,总会尽量绕道儿,可总有躲不开的时候。沿途都是饿狠了的灾民,衣裳破得遮不住身子,野物被逮光了,就在路边搭个破布茅草棚,泡在没脚踝的淤泥里,从浑浊水坑里捞一口吃的。
生火做饭,不等于明说“我有粮”么?
海四爹便提议不生火,让每人缠袋干炒面,饿了就嚼几口干的,图个安生就好。
况且,尤姐姐肯匀口炒面给她和爹爹,就已是天大的幸事,哪儿还能挑肥拣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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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了这工夫,海红珠还在咬牙硬撑着。
再一瞧海四爹抿着嘴一言不发,尤明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从竹编药篓里取出个竹筒,拔了塞子,递给海红珠:“这几天净啃干炒面,肚子早受不了了。萍姑还病着,你可不能再垮了。这是保和汤,拿山楂、神曲熬的,先喂她几口,剩下的你自己喝,能舒坦些。”
海红珠接过来,把竹筒凑到铁萍姑的嘴边,铁萍姑喉咙一动,本能地咽下了小半口。
没等再喂,她就皱皱着眉,不愿被药汤搅扰了清梦,偏过头去不再张嘴了。
海红珠这才自己捧着竹筒,小口抿着。
温热的药汤滑过喉咙,带着点儿山楂的酸,说不清是药效还是心里松快了,肚子里的胀闷竟真的轻了些。
见海红珠还是没什么精神,尤明姜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咱找个地儿歇歇,烧碗热汤把胃焐一焐。”
海四爹却唱反调,一个劲儿摇头:“歇不得,真歇不得。”
听到老爹表态了,海红珠仰起脸,颤声说:“咳咳咳……我能坚持的,尤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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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