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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一步,可能连命都没了。”医生口气沉重,因感到棘手而叹了声气。

眼前像是起了一层雾,淡蓝色的墙面变得模糊,孙刚垂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盯着脚尖。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无声滑开,一名年轻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目光环顾四周:“陈嘉树的家属在吗?”

不是主刀的主任,想必是出来交代病情的。

“我在,医生。”覃乔倏地冲上前,“我是他妻子。”

“好,情况是这样,”医生语速很快,“陈先生双眼感染严重。右眼我们做了玻璃体腔注药,用了强效抗生素,目前炎症有初步控制的迹象。但左眼非常不乐观,已发展为全眼球炎,眼内全是脓性分泌物,这也是引发他全身高烧的根本原因……”

医生用职业而冰冷的语调叙述着病情。每一个字覃乔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却像陌生的语言——她的脑子早已被砸得一片空白。

她呆滞地听着,直到医生下一句话在耳畔炸响:“现在必须立即做决定。有两个方案:方案一是眼球摘除术,就像坏掉的牙,连根拔除,彻底清除病灶;方案二是眼内容物剜除术,好比一颗鸡蛋,我们取出蛋黄和蛋清,但保留蛋壳。”

覃乔脚下一软,踉跄后退。一条手臂从身后伸出扶住了她——是孙刚。

孙刚沉声接过话:“方案二,保留‘蛋壳’……您的意思是,虽然看不见,但外观基本不变,是吗?”

“方案二确实能最大程度地保留外观。”医生耐心解释:“我们会同步植入眼台来填充眼内空间,所以不会像摘除术后那样完全塌陷。但您必须有合理的预期:它依然无法恢复到正常眼球的饱满度,等炎症完全消下去,过一两周可以定做义眼片,方案二能确保未来假眼活动度更好,看起来也更逼真、更有神采。”

眼台、义眼、假眼、逼真,都是些什么词?

这段话对覃乔而言,说是五雷轰顶都不为过。

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她像条被抛上岸的濒死之鱼,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眼泪忘了流,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残酷地抽走,整个身子软软地往下坠,若不是孙刚用力架着她,她当场就会瘫倒在地。

孙刚的手臂也在打颤,每一句话都像一刀,残忍地割在活着的人心上。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现在一无所知。最残忍莫过于,从他血肉相连的身体上,永久地拿走一部分,这个决定交给了这个最爱他的女人。

都说律师是除医生外最理性的职业,他们终日与冰冷的法条和证据为伍,仿佛早已磨灭了常人的悲喜。

可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陈嘉树。

是那个在他人生最泥泞的时刻,将他从自我放弃的深渊里拽出来的人。还是三次登门,以最大的诚意邀他并肩作战的年轻人。

惯有的理性崩塌瓦解,他从发紧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涩然的话:

“医生……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签完字,覃乔在原地站了许久,仍是一副被抽空了心神的模样。

恍惚中,她听见一个女人惨恸的哭声从远处传来。

她茫然转头。

在他们隔壁第三间手术室外,有个女人跪在地上,双手死抠地面,哭得撕心裂肺。面容严肃的医生静立在她面前,沉默地等待着。两名家属上前将她搀起,她却有一次瘫回地面。

*

仪器不间歇地发出滴滴声。床上的男人双眼缠着绷带,脸色失血到几乎透明,他似乎快要醒了,干裂的嘴唇不时微微颤动,溢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

覃乔站在走廊上,接田佳悦的来电。

她长话短说了,他们现在在京市的眼科中心。田佳悦一听,立即说马上过来看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