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馆,百姓早就听闻了风声,个个都撑着无力残败的身子半坐着等候他的到来。
就连那单独被隔离的孩子也拖着回光返照的身子躲在屏风后头盯着,眼神全是光彩和期盼。
只是他不敢出去,不敢暴露出一点身影,哪怕是一根手指头。
他就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鼠蚁一样,只能佝偻着破烂残腐的身子地颤颤巍巍,躲着藏着苟延残喘。
一旦被人发现,他就会被立即诛之。
可他不想死,他才十岁。
沈极昭一进来就挥手让这些病人赶快躺下,手下们开始挨个地发糖葫芦。
男子眼含热泪,哆嗦着手立即塞给怀中孩子吃:
“狗儿,快吃,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你别睡啊!爹求求你!”
孩子脸色苍白,无力地闭着眼,眼睫越来越干枯,闻到糖葫芦的味道才拼命地转转眼珠子,半只脚从鬼门关退了回来,还魂一般,缓缓睁开了眼,努力去咬住糖葫芦:
“嗯,狗儿会全部吃完的,狗儿做了个梦,梦里也有这么多的零嘴,爹娘不要伤心!”
可是他没有任何力气,与其说咬,不如说堪堪含住,牙齿一下又一下地试图攻克那不算坚硬的果子,牙关开合一下颤一下,小手也随之按住那天旋地转还会颤动的糖葫芦。
男子身强体壮,却不知不觉泪水滑落,身子颤抖,身边的女子直接拿起糖葫芦咬碎了喂给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吞下去。
沈极昭认得他们,这是最初在镇天衙台闹事的那一家人。
他停住脚步,俯下身,哄哄他:“吃些糖果子,这样,就不会做梦了。”
狗儿见着眼前的男人长得像神仙一般,眼里迸发出了希望,点点头:
“天神,你是来救我们的,对吗?”
沈极昭无法回应他,眸子一闪,掌心一掐,起身离开。
随后他直接走向了屏风后头赤脚躲藏的孩子,递给他一个糖葫芦。
那眸子里噙着恐惧,双手下意识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不敢接,可他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逐渐压向他,罩着他,他浑身紧绷害怕的弦逐渐松了。
他觉得,哥哥真的是天神,下凡来拯救众生的,他开心极了,一把接过甜腻的糖葫芦吃着。
他吃得欢喜极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纯粹无邪,很是灿烂,好似他根本没有染上瘟疫,好似世间根本没有瘟疫,他还是那个父母疼爱,每日喜欢爬树掏鸟蛋的孩子。
他吃着吃着,逐渐蹲了下去:“好甜!我好喜欢,做的梦,都是甜的”
直到夜色正式升起,照在他身上的最后一丝夕阳消散无踪,他整个人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没有再动过一下。
天神?沈极昭讨厌这两个字,他不是,他做不到
他仰了仰头,语气淡极了,轻极了:“你的愿望只是吃糖葫芦吗?幸好,实现了。”
多余的,他做不到。
他做了糖葫芦,就是希望,他的百姓,能甜一点,再甜一点,有力量,坚持下去……
可是这种延缓性命的救治根本持续不了多久,只一旬,瘟疫大规模地爆发了。
这次的死伤人数,不计其数。
沈极昭看着这遍野的尸山,眼眸已经越发晦暗。
与此同时,瘟疫加剧的后果就是人心浮动、惶恐畏惧、动乱频发。
又一次,百姓跪在他的脚下,声声哀求,涕泗横流:
“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救我们吧!现下整个镇子的人已经死了一大半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就要没有活路了啊!”
“殿下!您最是良善为民,以民为天,瘟疫害人,我们可以死,可是幼儿无辜,他们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