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回他动作更快,还是一个猛扑,但受伤之后人反应变慢,“咻”一声箭钉入了他的右腿。
柳元的身体一阵颤动,汗珠滚滚而下,他本就体质虚弱,如此重伤,自知绝无幸理。
底下忽然似有凉风,他垂下眼,透过楼梯缝隙,隐约看见广场上似乎多了一些白影。
他心中一惊,然而那些白影都一动不动,泥塑一般,沉默而又笔直地立着。
柳元便也不管了,现在便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阻止他将这段路走下去,谁若阻止,他堕九层地狱,也必日日诅咒。
右臂右腿都失去了作用,柳元开始爬。
拖着已经被射断的肢体,他在楼梯之上艰难挪移,此生未有一段路如此漫长,楼梯是盘旋的,在拐弯时,他还得把断成诡异角度的肢体,先收拾着拎起。
痛到极处便是麻木,他抬起一张苍白的脸,血液的流失影响最大的是体力,那平日里看上去几步可攀的台阶,此刻看来遥远如升天际。
这一路到尽头,也如登天。
鲜血一路下泻,一路上行。
弩机无生命,只负责精准调校、瞄准、上弦、发射。
“咻咻”连响之后,楼梯上爬着的只剩一堆血肉。
血肉犹自挪移,一尺尺,一寸寸,一阶阶。
在阶梯的最后一级,柳元抬起了头,头顶就是铜钟,巨大的黑影将方圆地面笼罩。
山河如钟,以命击之。
前方大道上,已经可见军队腾起的烟尘,灰黄色,上接天际。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下一瞬谁也不知阴还是晴。
铜钟高悬,离地三尺,柳元已经无法起身。
他将塞在腰间的那一片袍角取出,此刻只有那片布没有染血,他蘸着自己的血,开始写字,写完后将布系在铜钟前的汉白玉栏杆上,那一片布,便如血旗般猎猎招展开去。
然后他解下腰带,将那血染的布帛,挂在铜钟下垂的钟摆上。再将自己挂在了腰带上。
全身的重量拖拽着铜钟,他无力地荡来荡去。
“当、当、当。”
浩浩之音,穿云裂石,如大风掠过广场,掠过王宫,掠过整个沉睡中的落云。
柳元费力地睁开被血黏住的眼皮,最后朦胧的视线里,似乎看见惊起奔走的群臣、狂奔烈驰的烈马、纷扰落血的广场、披甲狂呼的大王,看见叛军如洪水般来,化血潮般去;看见铁甲与兵戈相击,寒声上彻天际;看见汉白玉地面如一片皑皑的雪,染满新鲜的血迹,尸首散乱着无人收敛,血肉共野花同被铁靴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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