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很多次植皮手术,才勉强凑出了个人形,出门不至于吓到路人。”
“他现在在哪里?”封隋问。
我笑问:“你为什么想知道,你不是不记得他了吗,既然不记得,他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封隋被我问得愣在那里,我说:“其实你早就想起他了,不是吗,那个手术做得不成功,你记起了迟朔,记起了自己做过的所有恶心事情,但你假装不记得,自欺欺人地一口咬死自己不记得,你记起所有事情,然后主动选择忘记它们,忘记他,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正常的人生,在父母荫护下过你本该过的日子。”
“你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封隋,你甚至坏都不敢坏到骨子里,你不敢面对那些残酷的事实,巴比伦宴,伊甸岛,你全都知道,最后你选择了当它们不存在。”
“你是一个空心人。”
封隋站起身,似乎是觉得我不可理解,想要离开,然而走了几步,他猛然转头,指向我:“你不是我的老同学,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我也跟过去,走到他面前一米开外,安静地注视着他,把衣襟拉下少许。
里边粉红的新长肌肤显露出痕迹,新肉长出的期间很痒,指甲忍不住轻轻挠了下。
“烧疤。”封隋喃喃道:“全身大面积烧伤……不,不可能”
他往后缓缓退去,却不知道后面不是坚实的公园土地,“你不是迟朔,你的脸不是迟朔的脸。”
“这么说,你承认你记得他了?”
“我……我,我什么都没承认,你不是迟朔,你长得这么平凡,他不是毁容了吗,他应该……”封隋突兀地闭上嘴,瞪着眼睛看向我,好似在看什么比鬼更可怕的事物:“毁容,可以整,可以植皮,你,你”
他语意不清,结巴得像个卡顿的磁盘机,右脚朝后又退了一步,他没有注意到,后退的后脚脚后跟慢慢地陷进了烂泥巴里。
“我是迟朔。”我讥诮地看着他:“但我也不是迟朔。”
“你可以说,我是他的另一个人格,也可以说,我是他的执念,他的爱憎,是他心中那团火燃尽后的灰烬。”
“迟朔很累,他需要休息,所以这具身体,我先替他掌管着。”
封隋也许听懂了我的话,也许没有,也许就算他听懂了,也会一如既往地装作没有懂,他的第一个想法是逃避,所以他的左脚再次往后退去。
“后面是湿地沼泽。”我提醒道:“你不能再往后退了。”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没有相信我,一旦知道我是迟朔,他就不会再相信我,他只相信心里那个被他自己创造出来的叫迟朔的影子,哀婉的、毫无攻击力地等待被“救风尘”,以及那个被他创造出来的愧疚认错期盼弥补的深情影子,会英雄一般地出现,将堕落的“初恋”救赎。
“你这个贱人。”最后的最后,封隋还是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死掉,你死了,我就能悼念你,哀悼我的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你为什么不早点死掉,你为什么要活着来指责我,你凭什么活着来打破我的梦!”
话音未落,他被左脚的烂泥绊倒,朝后栽了个屁股蹲,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陷进了烂泥沼泽里,他拼命挣扎试图爬起来,结果只能是越陷越深,他绝望地朝我站立着的岸边爬,大声呼喊:“救命,救我,救救我迟朔救救我,有人吗,有人来救救我”
我冷漠地看着他一点点陷进去,灰棕色的湿烂泥浆,让我想起了鞋底的烂泥,作业本上的泥点子,外套上的污泥痕迹。
都是他带来的。
“我错了,我错了,迟朔,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给你钱,我资助你妹妹上大学,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