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岛屿主人的盖棺定论仍叫他恍惚了一瞬,眼前的场景虚化模糊,落在别人的眼里,伏在地上的男孩深深地垂下头,发出一阵阵小兽似的沙哑呜咽。
“不用伤心,孩子,在某种意义上,她获得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中年男人和蔼地道,“死亡无法带来幸福,却可以终止痛苦,孩子,你应该为她高兴,至少她不会再痛苦了。”
地上的男孩发出的呜咽声更为痛楚,单薄到只剩下骨头的背弓起来,不停地干呕。
来之前只被打了些葡萄糖,喝了一碗稀米,男孩只能呕出混着血的稀薄米汤出来。
“多可怜啊,我听说伤心到极致是会呕吐的,孩子,我原谅你弄脏了我的地毯。”中年男人抬起手,“把东西拿进来。”
一个箱子被搬了进来,落在迟朔的面前,迟朔抬臂擦干嘴角的血沫,他撑着胳膊维持上半身的摇摇欲坠,眼睛紧紧地盯着箱子上的那个名字看。
“不,不……”他的声音依然是无可抑制的嘶哑,听起来如同绝望的小兽,“麦克斯先生,您有什么冲着我来……”
箱子上写着两个中文字,迟欢。
迟朔发了疯般地打开箱子,箱子里堆满了物件,不是迟欢本人,还好,不是迟欢本人。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相框,相框里有迟欢,还有两个他没见过但知道的人,是陆景帮他找的收养家庭,也是陆景联系锣河街当地的居委会,借助正当手段合法剥夺了他生身父亲作为监护人的权利。
相片里的迟欢夹在收养家庭的慈爱养父母中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只陶瓷小兔。
陆景……终于还是把他的命门交给了麦克斯。那些伪装出来的温情,都不过是生意。
箱子里有他所熟悉的锣河街那栋旧房子里的旧物件,也有许许多多的照片,迟欢在操场上的照片,迟欢坐在沙滩双杠上低头晃腿的照片,迟欢在教室里的照片,迟欢牵着养母的手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照片,迟欢在房间里写东西,透过没有拉起的窗帘拍摄的照片……
都是迟欢的照片,关于迟欢的点点滴滴都印在了没有生命的相片上,诉说着他错过的一切。
“不要动迟欢,麦克斯先生,我错了,我不该妄想逃出去,我再也不逃了,我发誓我再也不逃了,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妹妹,求您放过我妹妹!”
男孩不停地磕头,手掌合十,嘴唇哆嗦着恳求上位者的怜悯。
“我该怎么相信你呢,孩子。”麦克斯叹了口气。
“您可以打断我的腿,把我弄残,戳瞎我,把我弄哑巴,弄成瞎子,随便怎么办,砍断我的四肢也好,这样我无论如何也逃不走了。”迟朔挣扎着爬到中年男人的脚边,忍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弱声恳求,拼命亲吻麦克斯的皮鞋尖端:“我不会再逃了,我发誓,我不敢再逃了。”
麦克斯摊开手:“可是把你弄成那样,也不会给我带来多可观的利益。”
“我想你误会我了,孩子,我不是来折磨你的,我是来拯救你的。”麦克斯摸了摸男孩湿漉漉的发顶,语气温和:“我给你个机会,一个出岛的机会,只要你完成一个任务,让我看到你的潜力,我就会把你带出伊甸岛,回归人类社会,让你成为我身边常驻的人。”
迟朔仰起苍白如纸的脸,汗湿的长发贴在颔边,眨着浓密的睫,颤声问:“那您会放过迟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