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先生,请辞也。”语罢,柳儿扶着周琬缓步离去,独留步练师与张纮对坐席中。
张纮再饮两盏酒,酒意微醺,捋那灰直的胡须,方缓缓问道:“练师。我见你时常捧读《春秋内传》,不知,有何见解?”
步练师答:“只因父兄偏爱之,常令我读。但其文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我不甚能懂。”
“练师谦逊也。”张纮摇头浅笑良久,猜测练师故意装傻不语,实是大智若愚。
未几时,张纮的眸中已闪烁晶莹,他缓缓回忆道:“昔年我游历大江南北,途经偃师,与一位步家公子曾结缘。那时的他,二十来岁,俊朗儒雅,翩然无双,谈笑鸿朗,壮志凌云,可毫不谦逊呐。”
偃师之地,是父亲最怀念的地方,听闻此言,练师不免心底震颤,眼睫末梢滚落一滴晶莹的水珠。
张纮的眼眶亦有微微浸湿,他也曾年少疏狂,壮志满腔。可在游学京都、偃师的那些年,他渐渐看透朝廷的腐败与荒唐,纵使三府征召,也辞而不就。时至今日,不过空有名士之称的一朽人罢了。
归隐江都时,孙策数次登门拜谒,只欲请他出山相助。也是在看到孙策的第一眼,他心中便已有了决定。新一辈的后生已然崛起,他在孙策眼中窥见了前所未见的坚定与野心。
“我知令尊善奇门遁甲,我等望尘莫及,不知,他可否遗有卦言?”张纮沉声而问,他知步修慧若谪仙,卜卦之术无人能及。而他近日卜得一奇卦,甚至疑惑,甚是不解,也许,步修能给他答案。
步练师垂首默然,心中思绪如重山层叠,沉思回忆昔年之事,道:“阿翁确是曾卜得一奇卦,但卦中内容,我不得知。只是自那之后,他再未占卜,自己也生了一场大病。不过,阿兄或许知晓。”
“步翾?”张纮轻捋胡须,他已与孙策、徐详问及步家之事,很是好奇,好奇这位“翾公子”,是否与步修一般,霁月光风,如圭如璋。
练师起身行礼,眸光异常坚定:“待阿兄至江东,定会亲自登门拜谒先生,届时,先生之疑,当可解也。”
“哈哈哈哈,好、好。”张纮又斟酒而饮,似醉非醉,招手遣道:“练师,且去也,仲谋定在思你等你。”
“先生……”步练师唇角微微带笑,将大氅取来为张纮披上,缓缓往府外而去。
但绕过府堂时,忽闻一道清脆的拍案之声,伴随的,还有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虽是因距离略有不清晰,但也可断之是:
“仲谋知错。”
步练师赶忙挪步移至府堂窗外,果见胡综在一旁鬼鬼祟祟地伏窗窃听,听得堂中之人将卷牍重重地放落于案桌,怒指孙权而斥:“你身为学塾中年最长者,非但未规训众子,还带他们出去游玩惹事,胡闹至极!“
那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步练师不知是谁,但孙权未曾辩驳一句,只道:“仲谋私有其用,还望子衡兄允之。”
“你……原因不语,一味要钱,我如何能给?”吕范挥袖忍怒,怒其哑口无言,怒其揽罪于身,他知孙权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定和那轻脱胡闹的孙俨有关。
“望都督应允。”孙权拱手见礼,再次恳请。
吕范无奈地扶孙权起身,几番思索下,道:“郡中财计一应有账,此事,我须与将军禀报,方可支此钱两。”
“恐是来不及。”孙权面色为难,“不知子衡兄可否从我每月银钱里提前支取?”
“自是可以。”吕范嘴角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意,未等孙权喜色浮于脸庞,他又补充道:“但前提是你告诉我,此钱究竟用于何事。”
孙权:“……”
孙权不欲将此事言明,但吕范素来公正无私,不明缘由,恐是难得他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