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想,眼前的少年分明是个瞎子。听说威震吴郡的孙策将军有个身患眼疾的瞎子仲弟,想来,便是他了。
孙权。
“这里,是正堂方位。”步练师心下想着,也许是寻这脱落的绢纱让孙权迷失了前后左右方位,才让他久伫于此。于是她伸出手,以指轻触他的鸠杖,微微带动方向,以作指路。
孙权摇头笑了笑,少年音似黄莺般动听:“是我来早了。兄长尚未忙完,需在此处一等。不知姑娘缘何在此?”
“我……”
因为,要“被迫”报恩。
不及她尴尬之色浮于脸庞,孙权迅速替她作答:“我猜,你就是公瑾兄前些日子在渡江时救下来的姑娘。”
步练师轻轻点头,又想着他看不见,补了一声“嗯。”
孙权抿唇默然,眉间的万缕愁意被他强压下去,只余唇角钩时的豁然与温柔:“那我明白了。他将启程离去江东,所以要把你托付与我兄长。不过你别担心,我孙家定会护你无恙。”
是啊,周瑜要离开江东了,可临别之前,也要死死把她锁住,不得求死。
昨日,在她答应那“裹挟报恩”之前,周瑜与她说了很多事。
堂内那位小将军,名叫孙策。与周瑜有总角之好,也都投靠在左将军袁术麾下,听其调令。
前年,袁术令孙策攻取庐江郡,许诺若是夺郡成功,便任孙策为庐江太守。但当庐江郡攻下,袁术却出尔反尔,遣亲信夺走太守之职。
去年,袁术又遣孙策攻扬州刺史。
大汉天下州郡制,庐江郡也不过只是扬州五郡之一,孙策攻庐江郡已用时良久,遑论对战一州之军。
袁术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料是孙策胜不了扬州刺史,倒是可以令其消耗扬州刺史的战力,待时机成熟,再派亲信取渔翁之利,同样的路子,再走一次。
“休想!”
周瑜偏要插手其中,做这变卦。
他借来叔父丹阳太守麾下兵力,助孙策一举攻破扬州刺史,迅速引兵渡江,占据江东吴郡,将吴郡太守之位握在手中,才打下今日的局面。
但,未得诏令冒然出兵,已是负罪之身。何况,纵是孙策已攻入吴郡,在郡中根基尚未稳固,需时刻提防袁术的卸磨杀驴。
所以,他必须离开。留在孙策身边,反而令袁术忌惮。
你若为武,征战开疆辟土。
我则为文,为君运筹帷幄。
隐隐约约,步练师又听到堂内传来那位将军的挥令之声。
“传孤之意!故扬州刺史麾下来降者,免其赋税。诸军兵士,若有夺百姓钱粮鸡犬者,重罪。”
俶尔,将军的话锋自傲然潇洒,转为落落低沉:
“行征虏将军孙贲、督军中郎将吴景!领兵众归去淮南与袁术告捷——臣孙策今已入据江东,故扬州刺史率残部逃奔豫章,臣将率兵西逐,望公勿忧。”
话音方落,堂内哗然一片,争吵不绝。尽管烛火高燃,可步练师望去,那里依旧昏暗逼人,看不清人影。
依稀可闻,是在说孙策如今根基未固,遣走三千精锐兵力,无异于自断臂膀。但这是袁术的诏令,偏偏孙策不得不从。
堂内的压抑漫过轩窗,直压院墙外来。堂内将臣端坐着,堂外步练师与孙权伫立着,静听滴答的檐水声,滴答滴答,滴不尽心中的无奈与憋屈。
俶尔,孙策毅然发令:“孤意已决!行中护军周瑜听令,领兵八百还镇丹阳。余下众部,随孤一举南破会稽。”
堂外的孙权眉头紧蹙,垂首低吟:“阿兄,你在背水一战呐。”
步练师道:“不战则亡。他若坐以待毙,公瑾兄一厢筹谋,俱废。”
话音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