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个屁。”朱然轻呵一声,抓起孙权的手腕,有气无力地把他抛开。
孙权支着船板也靠躺下来,耳朵越贴近船板,楼下祝贺声欢笑声妇孺哄孩声便更似近在咫尺。
他没有再搭理朱然,只自顾自而道:“从小到大,母亲未曾抱过我。我想,是在我两三岁时,三弟出生了。他,是个健全的孩子。”
朱然:“……”
孙权又喃喃道:“母亲会揍阿兄、训三弟,哄四弟和小妹,可我什么也没有。幼时,我浑浑噩噩成日里惹是生非,她从来不管。”
“次子。”
朱然眸中已黯然盈满委屈无助的泪水,他在施家,正是次子。从小家中不甚关注,临到舅舅想要过继个孩子,便记起了他。但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只因兄长要继承家业,幼弟尚小惹人怜,而他,送走了便罢了。
孙权将袖口再度拂在朱然面庞上,那溢出的泪水浸湿了软绸,倒是能更容易地擦去那铅华粉黛。
“可舅舅待我很好。在孙家的孩子里,他最疼我,他最在意我,我也最记挂着他。我想,若是舅舅膝下无子想要过继孙家孩子,他会选我。他只能选我。”
话音绵长,回荡在耳畔,朱然陷入久久的深思,从不被重视的施家次子,被舅舅带出来成为膝下独子,也许并非巧合。恍然间,昔日朱治的关怀碎影浮现眼前,原来,那也曾是最爱他的舅舅……
“可他有了亲生孩子。”朱然咬牙吞泪,委屈地侧身蜷腿,本已是身高不足七尺,如此,更似软糯可怜的一团猫儿。
忽闻一道起身之音飒然向朱然袭来,张明宜踏步上前,扶起他:“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你和他争什么宠?你已十五岁,议婚之龄,不许再哭,不要让你未来夫人瞧不上你!”
“未来夫人?此话何意?”朦胧的泪水几乎已遮住他的双眸,光影斑驳下,他看到一个姑娘朝他奔来,满目心疼与怜惜,还有几许不一样的情感,他感受得热热烈烈,真真切切。
“谁说府君不心疼你?他亲自拜谒我阿翁,欲结秦晋之好。但阿翁怕你混账不堪托付,迟迟未同意。”
“啊?!”
朱然瞠目良久,猝觉心脏的节拍慢得可怕,咚、咚、咚……清晰得如鼓声回荡在耳畔。
见他还无反应,张明宜略带失望地别过脸庞。
不过一刹,朱然一个激灵即刻赶忙火速端坐好,又扯孙权的袖衫来擦抹脸庞,整理衣衫头冠,“我……我不混账,我只是、只是……”
明宜忽地轻轻一声噗笑,她起身之际,以手拉朱然也起身。
朱然深呼一口气,颤抖的手紧紧握住那一抹微弱但明亮的阳光,小心翼翼地随她走到船窗边,窗外晚霞殷红,洒在他二人脸颊上,晕红半抹。
朱然的心脏犹在砰砰砰直跳:“我再也不胡闹。明宜,我其实也……”
恰是时,楼下鼓瑟休止,闻得朱治朗声而恭请:“还望将军,为麟子赐名。”
朱然:“…………”
朱然听得楼下那声音,瞬间面色苦青,愁闷不堪,混沌无依,连紧握住明宜的手,也突然变得松软无力。
明宜察觉他心底的悲伤翻涌在即,抬手横揽朱然的脖颈,将他揽到自己身前,又凝盼他那双微颤的棕色眼眸:“我不喜欢小哭包。”
“我……不是。”
朱然收了泪水,但愁容难减,他抬起颤抖的手,想要伸出去,却又迟迟不敢,他久久注视着明宜温柔的双眸,似黑夜里的一点明月清辉,似深林中的万千萱草流萤。
愈是凝视这双眼眸,朱然愈觉心脏跳得快到几乎要爆炸,那轰隆的声音似金鼓催阵而来,千军万马而过,掩过了此前所有的愁绪与心伤。
楼下忽又传来孙策疏朗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