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江东沃野(1 / 4)

翌日清晨,孙权以礼拜别顾雍,携众人登上行船,而吕蒙忙着抄曲阿赵氏的家,没法同行,倒觉这行船安静了许多。

彼已春水盛生,潺潺依依。

步练师独立船头迎风徜徉,阔野眺望,吴郡青草连野,碧水蓝天,比之战火侵扰白骨露於野的淮阴,堪为天上人间。

江野水泽绕绕,蝶蜻翩飞,练师低吟:“春润万物复苏……阿苏,离了淮阴步氏,是你新生的开始罢。”

“那个姑娘?”孙权拄着鸠杖而来,笃笃的声音轻而有节奏,倒似一曲轻歌,与这春风共谱。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未曾提及这个陌生的名字,是怕她缅溺于过往伤痛。

可如今,她竟主动提及。

步练师转过身来,倚着船栏,闭目迎风:“她是家主膝下独女。步氏衰微,族老欺家主无嗣,欲以她联姻换取利益。阿翁闻得此事,奔赴淮阴相救。阿翁为她斩杀族老,族中大乱之际,我与阿兄乃救得她逃出牢笼。”

孙权知道结果,知道练师的父亲因此死去,这位步苏姑娘也下落不明,这一切当真值得?他不愿练师再说下去,徒惹悲寥。

“练师……”

练师轻作叹息,从怀中取来一块青玉佩:“公瑾兄遣人在江边打听了十数日,在船夫处赎回了这块玉佩。这是我之物,是我临别之际嘱咐阿苏,用此物易换渡江船费,赴去江南。我想,她已在江之南。”

“为何未曾听你提起过?若她在江东,寻之不难,我为你去寻。”孙权迟疑道。

步练师的唇角勾勒起点点苦涩的弧度:“我阿翁终是因她而亡,我心有怨,她心有愧。她与我之间,相见不如不见。”

“练师放心,阿兄入据江东,轻徭薄赋,百姓安然,她亦安然。”

孙权慢慢移步到她身旁,轻轻揽她肩侧,将肩膀与她轻靠,像昔年在舒县时,她在家里受了委屈,跑来与自己倾诉时一样。

只是,她削瘦了很多。

孙权大概了解一些情况,练师的母亲不喜欢她,甚至是恨怨。所以她从小是父兄教养大,对父兄的感情深厚至极。

而他将滋补食品、养身汤药不间断地如流水般给练师送去,督促她服下,可她如今依旧虚弱,气色未固。

是在努力联系兄长。

她的兄长极善御兽之术,但却不知她如今身处江东。她也不知兄长的具体方位,只能一次又一次尝试,从江都、到淮阴,御尽鸟兽,为她带去音讯。

“若你兄长寻你不得,是否会回舒县?”孙权不忍她如此消耗自己的精神,但也不忍浇灭她的希望,不妨,换个思路。

练师微微含笑,她明白孙权的意思,等兄长回到舒县,届时传信,必是事半功倍,“他不会轻易放弃寻我,再让我试一段时日吧。”

“依你。”孙权垂眸不语,心口却隐隐刺痛。

步练师浅笑作罢,今日夕雨暮色凄凄,可身侧不再寂寂,烟雨之景尽收她的眼底,“阿权,我心有一问。”

孙权温声道:“但说无妨。”

“我看到的江东,草野如海,翠色入眼帘甚是酣美。但、残花新草连埂,田中稻稷稀零,甚是惋惜。何不,重耕以种?”

但闻此言,孙权的指尖轻轻点抚在鸠杖握柄处,鸠身通体刻饰羽毛,栩栩如生。

是啊。江东沃野千里,却没有多少耕作之地,是百姓不愿,还是百姓不敢?

“此番初入江东,我与阿兄曾登临京口北固山,山顶亭中,半听江海,顾望桑田。”

彼时,孙策伫立在亭中,遥望浩瀚长江,江岸宽阔水脉纵横,江雾氤氲水天一色,回首却见荒芜乱草丛生的田野。

兄弟二人相顾无言,静听江水翻涌入海,拍岸礁石,溅水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