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正月云溯一直病恹恹的,无精打采。君后派来教导他规矩礼仪的嬷嬷一直留在府里,并且宫中林贵君派了教养嬷嬷过来教导云溯成亲诸事。
云溯每天拖着病体学习宫规礼仪,苦不堪言,又加上心情郁结,再次发烧。沈府大半夜大张旗鼓地请大夫,惊动了靖王府,第二天嬷嬷们都被撤走了。
云溯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同时,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尚书上朝时,有御史上书,直指江南官场贪污腐败、卖官售爵、科举舞弊,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最后竟牵扯出太女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的惊天大案!整个案件占据了正月所有人的视线与精力,调查过程异常顺利,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有人早有准备,势必要将太女拖下台。最后案情查清,皇帝震怒,当朝废黜太女,幽禁东宫,终身不得出。顷刻间,朝堂格局剧变,太女势力衰落,大臣们震惊地发现,除了一个根基尚浅的六皇女,无人能与靖王抗衡。
沈尚书惊出一身冷汗。
江南案发,时机如此之巧,手段如此之凌厉,背后是谁在操纵,不言而喻。靖王的手段,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可怕,更加深不可测!
幸好她还未彻底得罪靖王殿下,想到姜氏,她狠下心来,心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狠厉!
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向靖王表明立场!
于是很快,沈府就传出当家主君急病修养,闭门谢客的消息,沈府一应后宅事务都交由嫡子沈云溯处理。
接到母亲的命令后,云溯皱眉,他祠堂找人,发现早已空无一人,又去问沈尚书,只得到让他安心备嫁的回复。
沈云溯心中十分烦躁窒息,他觉得沈府像一口泥潭,快要将他淹没了。
太女之案之后,京城风向彻底倒向靖王,所有人都盯上了靖王。
她的后院,除了一个正君,空无一人。很多人明里暗里期待搭上靖王的线,盯着靖王的后宅蠢蠢欲动。更有人暗里打听到沈府年初的后宅丑事,意图撬她墙角。
沈巍然气的七窍生烟,但靖王一直没有动静。直到一直并未接到靖王悔婚的旨意,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二月十五,大吉,靖王府的大婚之日。
沈云溯身着繁复华丽的大红喜服,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安静地坐在新房内。
外面一片喜庆喧闹,丝竹盈耳,落在他耳中却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遥远而含糊。红盖头遮蔽了他的视线,也遮蔽了他眼中的茫然与忐忑。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对云意的愧疚与悔恨,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心脏。对靖王殿下,他更是羞愧地无地自容,连呼吸都觉得是种亵渎。他不敢想象,当盖头揭开时,他该如何面对那个抱着云意离开的身影和满含恨意与冷漠的眼睛。
他以为,经历了农舍那血淋淋的一幕后,靖王殿下无论如何不会再要他这个杀人凶手之子了。
他甚至无数次幻想过,花轿临门时,会等来一纸退婚书。他做好了承受一切唾骂和惩罚的准备,这是他父亲造的孽,也是他间接欠下的血债,他该还。
为什么会这样?
靖王殿下......她为何还要娶他?
是为了报复?为了将他这个“罪魁祸首”的儿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日日折磨吗?
云溯脑中一片混乱,脸上不仅没有新嫁夫郎的欢喜,反而一脸苍白与沉郁。
新房内,喜烛静静燃烧,窗外的日光一点点暗下去,外面的喧嚣声似乎也渐渐沉寂下去。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
云溯心跳越来越快。
门被推开,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松雪气息的冷风灌入,驱散了满室的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