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离开了。他已经看到了顾清砚。
他心一横拉开了艾伦揽着他腰的手,轻轻道:“我们下午赛场见,你要好好休息,生病的时候比赛很容易受伤。”
他没有劝艾伦不要那么拼。
他知道没有人能劝得动艾伦。
下午他不出意外在热身室里看到了艾伦。艾伦额上还绑着一个冰袋,脸颊红扑扑的。
顾秋昙想,这好像是艾伦登上赛场以来第一次完全没有化妆。不过艾伦的状态也容不得他再上妆了。
这件事在六分钟练习时被那些冰迷们发现了——那时候艾伦已经把冰袋从额头上拿了下来,然而持续的低热仍旧把他的脸颊蒸出异常的通红。
顾秋昙的目光仍旧控制不住地落到艾伦身上,蹬冰压步的同时也在关注着艾伦的动作。
他试着跳了一个3lz,起跳的时候错刃了。可还没等他再做一个跳跃纠正,观众席上传来惊呼声。
他心下一突,倏地转过头去。
艾伦跌在冰上,手无力地撑着冰面,挣扎着在站起来。
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艾伦那双眼睛仍旧有着色彩。那一抹烧着顾秋昙的眼睛的执着像倒卷上岸的海潮,几乎把他淹没。
那一刻他指尖几乎麻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木僵挟着久违的驳杂混乱的情绪一起涌上来,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到底在那个位置上呆站了多久。
他在另一阵掌声中回过神,看见艾伦跳了个很漂亮的3lo。他恍然,意识到这不是他悲剧人生的复刻。
艾伦轻盈地落到他身边,顾秋昙却不敢久留。
艾伦从来不在意那些无用的舆论。他十二岁就能在树大根深的家族里得到广泛认同,靠的从来不是他人言语。
但顾秋昙显然在乎。他哑然失笑,看见顾秋昙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一个飘逸的3a+3t,仿佛他真的长出了翅膀。
顾秋昙落冰后回头看了一眼艾伦,眼里的担忧犹如实质,浓稠到艾伦甚至一点点收敛了笑意。
他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顾秋昙的不安从何而来。那来自另一段人生的经历在顾秋昙身上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可他也明白,想要抹掉那些伤痛,让顾秋昙一身轻松地享受在冰场上驰骋,绝不是他短暂的陪伴和辅助能够做到的。
顾秋昙得自己从那片阴影里走出来。
顾秋昙自己也心知肚明,牟足了劲在冰场上跳了一个又一个3lz,他错刃的次数并不很多。但顾秋昙的状态显然会被那些失误影响到。
在又一次失误后顾秋昙一蹬冰滑到了冰场边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着,艾伦甚至能感觉到那疲惫跨越了大半个冰场。
森田柘也却有意无意地在艾伦面前晃。这位日本选手从他面前起跳的3a跳得很高,可落冰时却摔得像个滚地葫芦。
艾伦平静地扫了他一眼,移开视线。
奇怪的人,没必要为他影响自己的练习。
顾秋昙注意到艾伦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抿紧了唇。他并非没有在病中上过赛场,持续低烧会导致肌肉酸痛,对花滑运动员的影响巨大。
艾伦擅长的更偏向点冰跳,而点冰跳对腿部力量的要求会更高。可肌肉酸痛时的发力会出现差错,大大提升了在跳跃时受伤的可能。
顾秋昙嘴唇轻轻动了动。
他想劝艾伦还有机会,还有一次世青赛。可他开不了口。
他没有立场去劝说,留在赛场上是艾伦自己的意愿。他应该,也必须尊重他。
漫长又短暂的六分钟终于在煎熬中过去了。冰场上只留下在短节目时排名第六的选手,那是个俄罗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