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可以吗?”
“都可以。”裴濯想起窈月之前在国子监时提起的玩笑,“免死牌也可以。”
窈月认真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道:“我想……想重新进国子监读书。我还想,参加三年后的春闱。”
裴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窈月会给张逊或者张家讨要些尊荣。
窈月的眼眸里闪着泪光,朝裴濯咧嘴:“我要替我爹,替张家,考个状元回来,光耀门楣。”
“好。”裴濯应下,“你所想的,都会成真的。”
彼此间沉默下来,但二人相依的姿势和床帐内的气氛都不再那么紧绷了。
窈月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地上的碎片:“方才,我好像听见了陆琰的声音。”
裴濯没有隐瞒:“嗯,你没听错,我与他谈完了一桩事。”
“他不是个好人,你少跟他来往。”
“放心,我们日后不会再见了。”裴濯顿了顿,“你想见他吗?他这几日就在桐陵。”
窈月没直接回答想或不想,略略从裴濯的怀中退出些距离,让自己的声音能更清楚地被他听见。
“你应该知道,我与陆琰相识了很多年。但你应该不知道,我喜欢陆琰也喜欢了很多年……”窈月感觉到裴濯的呼吸声明显停滞了一瞬,遂在他的胸口处安抚似的拍了拍,“我对他的那种喜欢,和对你的喜欢不一样。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对他的那种感情,能不能算是喜欢。”
窈月继续道:“我第一次见到陆琰时,只有五岁。他虽然当时也只是个少年,但处事老练世
故,教了我许多,也帮了我许多。对年幼的我而言,他既是兄长又是父亲,很多个因为害怕、恐惧、忧虑而睡不着的夜里,他也曾这样陪着我,哄我入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是我对未来期许的一部分。”
“什么时候我的未来里不再有他了?”窈月仔细地回想了一阵,“大概是那次,我无意撞见了他与堇姐姐亲热。他从没有那样抱过我,也从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我那时并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只觉得他们贴得那么紧,不留一丝缝隙,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
“后来我才慢慢懂了,我喜欢他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同样地喜欢我。我讨厌这种没有公平可言的东西。所以,我将我对他的喜欢一点点地收了回来。他后来应该也察觉到了,不再在我面前扮演父兄的角色,刻意地与我保持距离,仿佛曾经的那些陪伴都是我的臆想。”
“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诉苦,也不是炫耀,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很容易说出口,也很容易做到,一日、两日,甚至一年、两年。就像我爹走了,我娘也不在了,让我难受地心如刀绞,但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后,我依旧会把这些难受的过往淡忘掉。你所说的会陪着我,到底能陪我多久呢?”
窈月支起上半身,神色平静地看着裴濯:“裴濯,我知道你和陆琰不一样,他把我当有利可图的工具,可你也没有把我当作寻常人对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世,你同情我,可怜我,收我做弟子,逼我背书习字,引我成才。直到现在,你更是把我当做你不得不担起的责任。可我不是任何人的责任,我只是我。你不必因为我爹,因为张家,或者是别的我不知道的事情,来陪我、哄我。因为一旦我发现了,我只会更难过。”
裴濯静静地听完窈月的话,又静静地垂下眼想了一会儿,才慎重地开口:“你说的没错,起初,我对你是物伤其类的同情与怜悯。在国子监时,我对你是迟来的补偿和不自觉的好奇。后来,我对你有欣赏,有心动,有愧疚……此时此刻,我对你除了以上的那些感情,还有这样。”
裴濯伸手捏住窈月的下巴,俯下身,在她微张的唇瓣上印下了一个柔软、温润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