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郁昶所问的话在文玉的耳畔不断回响,令她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你不想让他来找你吗?”
文玉脑中一片空白,她早知这并非是她想或不想便能决定的事,可宋凛生却用行动给了她最直接的回应,避免了将她架在两难的境地之中做无解的选择。
既到了此时此刻,她也没什么好遮掩、逃避的。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她想。
其实她最想知道的是,宋凛生如今的身子可大好了,可人到了眼前,她发现令自己更加浮想联翩的却是他究竟为何而来。
毕竟她虽然想,却不能不害怕,若是再为他招致什么祸端,她又该如何?
宋凛生衣角的浪花席卷间,非但未曾将文玉心间焦灼抚平,反倒令她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难道是……问责于她?
文玉心头一缩,就连周身的枝干也忍不住随之颤动。
她并非只知逃避、毫无担当之辈,可是若要她直面宋凛生的诘问,与他争锋相对,那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脑海中几番天人交战,文玉最终选择了缄默不语,总归她眼下是一株碧梧而已,宋凛生横竖是认不得她的。
那些设想的画面不会出现,她倒也不必过分忧心。
思及此处,文玉抖擞着枝叶,在光影交错间,她的视线一刻不停地追随着宋凛生,眼见他步步逼近。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初到江阳、头一回在梧桐祖殿见到宋凛生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她犹能翘着脚挂在树上看热闹,听宋凛生说着寻访碧梧而不遇的事。
可如今,却再也无那样置身事外的心境了。
碧梧的枝干遒劲,叶片更是繁茂,伫立与庭院中央,犹如一柄天然的伞盖,为下方的地面遮去炎阳。
即将踩住碧梧洒下的那片阴影边缘之际,宋凛生忽然顿住脚,他衣摆带起的霜色浪花亦随之止歇。
他屏息凝神,似乎生怕惊扰了什么,只静默地仰面往树梢上看去。
四目相对之间,文玉心中阵阵发虚。
早些时候此处的篱笆内一直空置着,如今忽然多处个她来,虽则突兀,却也算合情理。
不会吓到宋凛生罢?
他如今大病初愈、伤势见好,是经不得吓的。
可是文玉几番细查之下,宋凛生的面容上却并没有什么吃惊的色彩,反倒是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欣喜溢于言表。
这头她正奇怪之时,那头宋凛生却在静默片刻后,毫不犹豫地掀起衣袍,几步便跨上了篱笆围栏,真正意义上来到了她身前。
往日的克制守礼消失不见,此刻的宋凛生只想随心所欲。
他总是这样,在旁的时候泰然自若,可一遇上与小玉相关的事,便难以做到云淡风轻。
如此鲁莽的劲头,即便是在他少年时也不曾有过。
脚下的泥土松软潮湿,眼前的碧梧葱郁挺拔,即便是在秋日里,也难掩其青翠颜色。
宋凛生眸色一暗,抬袖抚上碧梧粗犷的枝干。
那上头蜿蜒曲折的纹路古朴幽深,每一道裂痕似乎都掩藏着诉说不尽的过往,每一枚沟壑皆蕴含着触手可及的温度。
收手掩袖,宋凛生随之垂眸浅笑。
在他的指尖抚上树干的那一刻,淡淡的安定自心底而起,宋凛生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撩动衣袍紧靠着碧梧坐下。
他一向笔直的脊背终于在此刻松泛下来,只懒懒地倚在文玉的枝干边上,发端甚至就那么贴近地靠着她,就好似靠在她的肩头。
文玉不由得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她与宋凛生并非没有这样紧紧相依的时候,但是比起从前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