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闻彦礼既然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举,便要做出自食其果的准备。
文玉心思一转,难怪那日她同宋凛生夜探闻宅,闻彦礼会絮絮叨叨地说那些话。
想必那些话便是他从前常同周先生说的,再加之失心咒的效用,便令他难以忘却、时时记起。
周乐回闻言一怔,半晌过后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轻轻转目去看身侧的文娘子,张了张口却并未出声。
文玉当即会意,安抚般地握了握周乐回的掌心,随即转脸朝荇荇问道:“然……然后呢?”
荇荇轻哼一声,似有不屑,“然后他做不了他心心念念的探花郎,便只能打道回府、重返江阳。”
“如此一来,闻彦礼便能与周先生重修旧好、亲密如昨,两人放下嫌隙、恍若当初?”文玉心中虽讶异万分,却还是耐着性子接过荇荇的话往下说。
“自然。”荇荇不明所以地看了文玉一眼,“也算是了却周娘子一桩心愿。”
他当时便是想的如此简单,只想使个法子让闻彦礼重回江阳,却失了分寸,考虑不周。
言罢,荇荇的目光暗淡下来,连带着嗓音也染上三分低沉,“只是……我也是今日才知——”
荇荇的目光转向周乐回,其间的歉意夹杂着疑惑、犹豫混合着踟蹰,很是晦明难辨。
“这并非你心中所愿。”
四目相对之间,周乐回眼睫颤动、眉心蹙起,她往日霜雪一般洁净的面庞开始浮上松动之色,再不复冰冷。
文玉想起方才在河滩之上,曾听周先生和荇荇说什么从前现在,想必便是闻彦礼从前与现在的两种状况了。
面对荇荇和盘托出的个中真相,周乐回并未气恼,不曾开口责怪,更遑论生出怨怼。
她只是眉目柔和地望着自己这位“朋友”。
这位救了她的性命,又愿意为她的事设法回转的朋友。
虽然……也许这中间是有些会错意,结果也稍显偏差,但是这一切都是荇荇帮助她的证明。
即便她是妖,可那又如何呢?
“荇荇姑娘。”周乐回声量不高,语意却坚定,“先前你曾问我,爱与恨的分界是什么,从前与现在哪个更紧要。”
“现在我能回答你了。”
也许两心相许、一同许诺的时候,爱曾经存在过。
后来一纸书信、两不相干的时候,恨也曾滋生过。
而从前早已过去,现在正在发生。
眼见着周乐回目光中的清亮之色,荇荇有一瞬间的怔然。
文玉和宋凛生并肩而立,静静地等待着周乐回的答案。
“爱恨本就一线之隔,从前和现在更是互为首尾,若真要分辨、岂非易事?”
周乐回唇畔浮起释然的笑意。
从前她也总是困在这样的问题里来回打转。可是今日她忽然明白,世上的选择并非是除了一便是二。
或许跳出迷局本身,还有第三种答案。
“我只求彼此放过、两不相欠。”
泪痕渐干,受过浸染的双眸透出一片雪亮之色,那是看清前路、不再迷惘的象征。
周乐回呼出一口浊气,“便是此刻之前,我仍旧以为——”
“若是选择回到从前,还闻彦礼康健无虞,必是因为我对他旧情难忘、尚有爱意。”
“可是此刻我忽然明白,我只想从前的他还给他,将从前的我还给我,然后各奔东西、两不相欠。”
话音落地,在场的众人皆是鸦雀无声,偶有三两声虫鸣自窗外袭来,却更显得室内落针可闻。
“你……想好了。”荇荇低声问道。
那声极轻极淡,也不知是在问周乐回还是问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