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话的那名女子相对而立的似乎也是一位女子,只是她身量颇高又背过身去,叫文玉看不清楚。
仿佛被问住了一般,这名女子默不作声,任由先前那女子呜咽啜泣。
待文玉以为她不会开口之时,一阵凉意袭来,那人带着犹疑的话音混杂着夜风随之响起——
“你……不是恨他吗?他有如今的下场……”
“你该高兴,却在这里……落什么眼泪?”
话到最后,上扬的尾音已满是不解和困惑。
“我、我恨他不假,可是、可是我曾经倾慕于他……”纠结与挣扎并存,肯定与怀疑相伴,先前那女子一番话说的很是艰难。
而相对的这名玄袍女子,显然更加难以置信,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与之正面相对。
文玉虽然隔得远,瞧不清她面上是什么神情,可从她匆匆迈步的样子来看,也可想见其似听见什么天方夜谭一般的惊诧。
果不其然,未等文玉细想,那头已然出声——
“爱与恨的分界是什么?现在与曾经哪个更紧要?”
她话虽说的严厉,语调却更多的是疑惑,而非谴责。
这样强烈的反差,倒让文玉十分怀疑她二人的关系。
姊妹?亲友?还是旁的什么……
文玉也说不清楚。
先前那素袍女子似乎被这番话问住了,沉默着不肯出声。
“你当真——”玄袍女子犹豫着再度开口,似欲规劝,却未来得及说完。
那素袍女子便骤然出声,“若是爱恨总是分明,从前真能割舍,世上又怎会有那样多人求神拜佛、以求心安……”
爱、恨,从前、如今。
文玉心下琢磨着,难道又是什么为情所困的妖精鬼怪,在此处探讨入世的哲学。
也难怪,自她冲破结界以来,总有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起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今看来约莫是同为妖精的缘故。
只是不知是哪路道友……
一旁的宋凛生静默不语,眼看着文玉的脸上风云变幻,他心中的猜想越发得到印证。
若他只身在此,那他不会惧怕任何险境与未知,但此刻他身旁还有小玉……
探查春蓬草一事,本是他职责所在,如今却连累小玉以身犯险——
宋凛生心中懊悔万分。
“旁的不必多言,我只问你——”玄袍女子声线微冷,似极其专注认真,“若要你选,你是要如今的他,还是从前的他?”
此言一出,素袍女子并未立时答话,似乎是被惊住了一般。
反倒是这头的文玉动了动耳朵——
他?
如今的他,从前的他?
他是谁?
好一番周折过后,文玉这才注意到两人话中的“他”。
心中疑惑渐深,文玉不禁凝眉。
“我……我虽恨他,却也只愿他能做回从前的他……不愿他似如今这般受尽折磨。”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出人意料,那名玄袍女子仿佛有片刻怔然,以至于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阵沉寂过后,那玄袍女子终于开了口:
“你此话当真?”
“从前他离你千远万远,如今只要你愿意,却可以让他每日在你眼前。”
“即便如此,你也要选从前?”
她淡淡地说着,话音一句更比一句轻,风声席卷也无法将其中的困惑吹散。
“是,若时光倒流、一切从来,我也愿意选择从前。”素衫女子言语顿挫、字字铿锵,其话中坚韧似一道道重锤砸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耳畔。
——自然也包括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