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的贾仁。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山色,身后是川流不息的沅水。而这中间,是大与小、父与子,是无需纠结的过去和正在发生的未来。
阳生相信,他阿爹终有放下的那一日,终有认下他这个儿子的那一日。
贾仁默不作声,他很想说出一些残忍的话、一些赶人走的话,叫阳生必须留在江阳府衙。
他即便是从最低的小吏做起,深耕三年五载,也必然有所成色。
再加上宋大人点拨一二,阳生必有可为。
可如今,全被他所累。
他说不出任何的话,因为他发现,从内心深处来说,他……他也是自私的……
可是……
贾仁垂眸看着前头这个拉着马匹还一脸满足的傻小子,隐隐的忧色却令他不安。
可是,若有一日,阳生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关乎他的出生,关乎程廉的死亡,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呢?
相顾无言,唯有沉默伴随着马蹄声声前行。
穆同见宋大人并无制止之意,赶忙挥手叫车队其余的官差跟上。
一时间,那载着贾仁的车队缓缓前行,直向远方青白的天色而去。
宋凛生和文玉伫立于原地,看着越来越远的车架叫斜阳照着,最终化为豆大的黑影远去。
文玉低垂着脑袋,她还未来得及问阳生,那日在同知院外的人是不是他,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直至阳生的身影消失不见,文玉也没问出口。
难道,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却仍然选择与贾大人一路同行吗?
静默许久,一侧的宋凛生低声念道:“芦花白马、白马芦花。”
文玉在心中默念着这八个字,偏头看着宋凛生,“此言何解?”
不待宋凛生答复,从前头折返回来的穆大人却正好到了文玉身前,他接过话头,为文玉答疑解惑。
“这话是说白马入芦花,本非芦花,时间久了,却以为自己也是芦花了。”穆同摇摇头,又添了一句。
“因而人不论走得再远,也不该忘记自己本来的面目,人行于世,本该如此。”
本来的面目。
文玉在心中咀嚼着这五个字,本来的面目,是在说贾大人吗?
她疑惑地往身侧看了宋凛生一眼,并扯了扯宋凛生的衣袖。
宋凛生随即垂目看向文玉,轻轻颔首,“是。”
他似乎知道文玉心中所想一般,抬首望向阡陌纵横的远处,也就是贾大人的车架前行的方向。
“贾大人也曾是建功立业、造福一方的好官,只是……”
宋凛生一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是走的太远,也就忘记了为何出发。”
清除匪祸的是贾大人,疏漏放走程廉的也是贾大人。
收养阳生的是贾大人,无端迫害陈勉的也是贾大人。
功过也许可以相抵,但善恶却不能持平。
时间久了,白马芦花已是两厢混淆、密不可分。
谁又能真正看清,何为白马,何为芦花呢。
文玉似懂非懂,正品味着其中意蕴。
却听一旁的穆大人收了手中的折扇,轻拍另一手,赞叹道:“宋大人见地高绝,下官佩服。”
文玉抬眸瞥了穆大人一眼,感到莫名其妙,眼下哪里是说这个的时候?
果不其然,宋凛生闻言一顿,似有片刻怔愣,而后他唇角噙着莫名的笑意,拦住了抬脚欲走的穆大人。
“哪里的话,穆大人才是手腕高明,凛生敬仰。”
穆同刚迈出的步子一僵,乖觉地收回脚站定,同宋凛生打太极。
“大人谬赞,大人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