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不住的酸涩之感一涌而上,在阳生的眼眶之中横冲直撞,一瞬间他便已是泪流满面。
贾仁仍是僵持着,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阿爹,是我。”阳生试探道,他只当是阿爹一时没听清,“我是阳生。”
贾仁闭了闭眼睛,强忍着心中的不舍。
他当然知道是阳生。
这十数年来,阳生在他的同知院里,由他亲手带大,他能不知道这是阳生的声音吗?
贾仁梗着脖子,就连吞咽一口,也不能。他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稍一动作便连带着眼眶也热起来。
他怕阳生不来,却也怕阳生来。
贾仁心中一叹,他总是头头是道地说程廉不配为阳生之父。而他呢?一朝败露、押解还乡,身无长物的他又哪里配的上做阳生的阿爹呢?
从前不论人前人后,他总是不叫阳生唤他阿爹。
如今他也当不起阳生这一声阿爹了。
他不能应声,这是最好的结果。
只有这样,阳生才能不被他所累,阳生才能继续留在江阳府,阳生才能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无关于谁的儿子,无关于谁的副手,只是阳生他自己。
思及此处,贾仁不再迟疑,他提腿上了车架,端坐在正中央。
入目的是江阳城外的山色和极远处的田原,阡陌纵横、山水交映。
渐渐地,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起来。
但贾仁仍是僵着脖颈,不肯回头看一眼。
文玉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父子是假,情谊却真。
心有不忍的文玉拉着宋凛生的衣袖,轻声问道:“贾大人,他为什么……”
同样注视着前方的宋凛生轻轻摇头,或许,各人自有各人的想法。
只是这几日,阳生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却不曾有什么反常。那他,究竟有没有听到那日同知院的谈话呢?
与车架离得更近的穆同见此情形,挥手叫一侧的护卫和官差退的更远,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阳生等了许久未等来阿爹的应声,他抬袖抹了把泪,眼前总算清晰了片刻,可看得到却是阿爹已然上了车。
顾不得往日里阿爹的教导,什么仪态身姿他统统不要,阳生膝行着靠近马车,最后跪在车辕面前。
“阿爹,我是——”阳生正欲再唤。
车上的贾仁,却开了口,“谁是你阿爹?”
言罢,就连他自己的心也颤动起来。
这句话,再往日里再寻常不过,经常是他拿这句话打趣阳生,而阳生也从不会因此气恼。
可是,时移事易。如今再说出口,这句话却有如锥刺一般,不止剜了养生的心,也伤了他的神。
他出言如此不留情面,阳生即便恨他也是应当。
只是,意料之中的愤怒与嘶喊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阳生稚气却又沉稳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是我阿爹。”阳生垂眸,他看着自己跪伏于地的两膝。
他活了这十数年,跪过的唯有阿爹一人。
这句话看似寻常,落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却好似惊雷乍起。
宋凛生和文玉对视一眼,将对方严重的讶异之色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那日同知院外的人,真的是阳生?
贾仁身形挺立、脊背僵直,眼前的景色从模糊变得清晰,又从清晰重归于朦胧。
阳生……都知道了吗?
阳生抽噎两声,抬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泪,随后仰面坚定地看着车架上贾仁的背影。
“你不是我阿爹,我却是你的儿子。”阳生此言铿锵有力,不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