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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何日飞升 卢卿卿 88723 字 1个月前

至浅渐渐扩散,变淡的汁液在即将爬上阳生的脚尖之时缓缓停住,不再向前。

阳生吞咽一口,下颌上挂着的汗珠早已抵挡不住,直直滑落下去,正坠入那墨团之中。

分明是无声无息,阳生却觉得似有惊雷在侧。

他喉头滑动,在那墨点溅起又落下的空当,连忙抬首望向桌案后头的贾大人。

“我……阿爹……我……”方才的怒火在一瞬间止息,夜风拂面,让阳生的理智逐渐回笼。

他看着阿爹一手撑着桌案,一手还保持着与他争抢的姿势,只是那手中空无一物,转头来,公文正好好地躺在自己手中。

贾仁一双眼喜怒难辨,怔怔地望着自己落了空的五指,丝丝凉意在掌心流转,他不由得抬眼深深地望着阳生。

风云乍起,变幻莫测。

阳生捏了捏手中的公文,打定主意,可迫于阿爹的震慑力,还是不禁冷汗直流。

“阿爹,你早些休息,别再伤神。”阳生悄然后退一步,见贾大人并未有追究的意思,便又试探着连退几步,他生怕他阿爹一个暴起便要来夺这公文。

好在贾仁并未有所动作,他本就不欲与他争辩,正如他先前所说。

阳生取走这封,他还会再写十封八封,同知院不缺这点笔墨,更不会少这一方砚台。

横竖他明日亲自送呈宋大人便是,当堂请罪,正中下怀。

阳生见阿爹没什么反应,几步之后便火速转身,两步并作两步往屋外疾奔而去。

他要去求见宋大人,他一定要说服宋大人,此事绝不能像阿爹公文中所写的一般,全书栽在阿爹头上。

他不答应,也不允许。

难道一人强出头,承担下所有的罪责,便真能算什么所谓的大英雄?

他不要他阿爹做英雄,只要他好好活着。

阳生的身影消失在同知院,只留下院中的花草摇曳,证明方才有人步履生风地离去。

远远望去,贾仁身形如豆掩在桌案之后,似一卷展开的画像,静止不动。

他缓缓闭上眼……

……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贾仁两臂酸涩、腿脚发麻,他深深埋在手肘之间的头也不曾抬起。

方才发生的争执一遍一遍地在他脑中回响,那画面似走马灯一般,占据着他整个心神。

死不足惜、罪有应得。

阳生说过的话,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萦绕在他耳畔,久久不能止息。

直至夜风轻动,吹得来人衣袍翻飞,发出衣料摩梭的声音,而后一阵轻缓却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重、越来越近。

最后停驻在他身侧。

贾仁仍维持着抱膝坐在地上的姿态,头颅深埋着,叫人看不见他的神色。

他深知此番动作,并不雅观,却毫不在意,更没有丝毫要起身整理的意思。

“宋大人既来了,便请上首安坐罢。”

贾仁的声音自他袖间传出,混杂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忽视的嘶哑。

宋凛生一顿,往日威风八面、气势迫人的贾大人,此刻就蜷缩在地上,好似一把枯瘦的骨架。

虽着衣装,却难掩森然。

他身旁分散滚落的是一方分裂两处的墨砚,浓厚的墨香在屋内游走,毫无顾忌地爬上了宋凛生的衣袖。

宋凛生并未开口答话,他侧身下蹲,一把将那两块砚台捞起,而后分握两手之中,再并拢两手之时,那墨砚也合二为一。

只是砚台易合、裂痕难消。

手腕翻转,那砚台上墨迹已干,即便宋凛生就这么赤手握着,也并未沾染分毫。

他垂眸凝视着手中的砚台,抚之细腻温润,叩之有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