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这般与他亲厚之人,想必也只当是他受不住吓,一时惊惧交加、难以承受,所以突生昏厥——
只是,他自己心里却明了如镜。
他虽是单薄些,不会什么拳脚功夫,但他和兄长自小都是同明淮府的陆家大郎一同长大的,那陆家大郎乃是威名赫赫、年少有为的陆小将军,跟着他的那些时候,宋凛生便是没学些舞刀弄枪的本事,却也长了不少见识。
因而,他绝不至于叫人拿刀一吓,便能倒头晕过去。
宋凛生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起文玉娘子的那双手来——
细腻如脂、洁白似玉,握在手中柔弱无骨,却又让人感受到无尽的生的力量。
会是他所想的那样吗?
宋凛生眼睫轻垂,遮住眸中大半情绪,他神色与往常无异,叫人难以轻易看出端倪,只是他轻颤的眼睫,还是从细微处出卖了他此刻心虚。
穆同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并未多言。
他在一旁瞧着,总觉得宋大人此刻就像是沅水河道堵塞的堤坝——
或许急需疏浚,而后便又是滔滔不绝的碧水长河,或许只能就这么阻塞不通,随即水涨、堤破,引发一场前所未见洪涝灾害。
而这个中关窍,只怕只有他自己可以把握。
宋凛生脑海中百转千回,确如即将决堤的湖水,在那水波一泻千里、冲破堤坝之时,宋凛生亲手为那河堤添上一块砖瓦,将那决堤之势扼杀在幽微之中、止息于未生之时。
不论实情如何——
宋凛生抬眸向那镂花的屏风望去,似乎在探寻其后那纷叠的身影当中有没有洗砚,只是那视线不经意扫过穆同之时,叫他很快便移开了。
且不论实情如何,他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以防有暴露的风险,再招致灾祸。即便是洗砚也不能说,更别说眼前的穆经历。
宋凛生缄口不言,不再赘述先前的话题。
“多谢穆经历照拂,叨扰多时,凛生先告辞了。”
他话音未落,便抬手去掀身前的锦被,不待穆同出声便想下地行走。
宋凛生左右一瞥,室内已燃了灯,想必快入夜甚至入夜已久,那距离文玉被抓已过了不下三个时辰,他必须尽快带人去各处搜寻文玉娘子的踪迹。
希望不会迟,他绝不能叫文玉娘子出事。
只是他双脚方才沾地,还来不及起身,一只手便横亘在他身前——
是穆经历。
宋凛生循着那霜色的衣袖往上去,正对上穆经历张口欲言,却不知他想要说些什么。
宋凛生默然,静候着穆经历的下文,却在他开口之际,先听见了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公子,公子!”
那声音干涩喑哑、似乎叫火烤过,叫人听起来也一股燎人的焦灼感。话虽如此,却仍是极好辨认,是从小便跟在他身边的洗砚。
“洗砚?”宋凛生试探着唤道,双目也牢牢地锁在那声音传出的屏风上。
果不其然,宋凛生的话音还未落地,洗砚的靛蓝衣袍便从屏风后转出来。
洗砚身上穿的仍是白日里那件长袍,只是他身上四处沾的都是灰尘、草屑,衣摆下还破了好几个洞。
他浑身上下,倒只有面中与脖颈间还稍显干净些。此刻,他那细长的脖子正好生待在层层缠绕起来的纱带之间。
一看便知是方才处理好了伤口,便急不可耐地寻进来找宋凛生。
“公子!你没事罢?”洗砚步履不停、一个飞身便扑至榻前。见着宋凛生好端端地起身坐着,他终于松了口气,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
“公子,可算是醒了……”
“我来之前,已同宋叔说过,公子若是再不醒,我就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