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到是我的问题,这杯就先给各位前辈赔个不是,最近任务实在是太重,这一杯喝完再喝怕是要耽误回去的工作,同事那头还等着听我给他们道好消息呢。”杨筱端着酒杯,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的。如今晚不晚到已经不重要了,张总摆明了晚通知她,给个错误时间,她又能怎么样呢。
“这…我们哥几个今儿还说不醉不归呢,小杨总倒是先扫上兴了。”何总给了个眼神,坐在他右侧的一个干瘦男人便开了口,眼神精明,莫名有股佞臣感。
何总脸垮了下来,用手指咚咚咚地敲着玻璃桌面,眼神像胶水一般黏在杨筱身上,“小杨总,工作嘛…是怎么做,都做不完的,我们这儿就是得先喝痛快了,合作才会痛快。你这才刚来,就不喝了,不愿意给我何某面子啊。”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开始附和。一时间杨筱进退两难,只得端起酒杯,又喝了两杯,冰凉的白酒一入喉,瞬间化作团烈火,从脖颈一路燃烧至肠胃,“对不住,这三杯,杨筱敬您。”
“好酒量!”何总扫了眼杨筱手里的空酒杯,笑了起来,连连拍手,“小陈,再给我们小杨总满上。”
杨筱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胃里强烈的不适感顺着喉咙漫了上来,她摆摆手,立马朝卫生间走去。脚踩在地毯上,像是浮在云端,身体轻柔,顺着风飘着,歪歪扭扭地到了卫生间。
一弯腰,胃像是膨胀得再也容纳不下一口多余的空气,逼着她吐个干净,眼泪倒流,酒味儿笼住了厕所隔间,浸染了周遭一切新鲜气息,腿脚酸软无力。
杨筱突然想到了陪茂秋去医院的那天,一屁股瘫坐在路边呕吐,那会儿胸腔间还不时翻涌着食物的酸味儿,脑中却清晰得不得了:怎么都要带茂秋去医院。如今年岁渐长,却过得越发混沌。颤巍巍地扶着厕所门出去,晃了晃头,往脸上扑了把清水。
结果身后冷不丁地冒出句,“就算回去接着喝,这项目你也拿不下来。”给杨筱吓了一激灵,醉意顿时四散开来。
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去,是杨贽。
杨贽丝毫不在意这是女卫,面无表情地往洗手盆前走去。杨筱往后稍稍退了半步,随即听到一声嗤笑。
“我洗手。”水流声传来,哗啦哗啦的,势必要打破这片寂静。
“这是女厕所。”杨筱亦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抽了张擦手纸,两三下擦干手上的水珠,就要转身离开。
“别喝了,这项目上周就给我了。”
水声停了。
不知为何,杨筱突然想笑,敢情她被耍了。像个傻子一样,又给人送酒,又被人灌酒。全身血液带着酒精倒流至头顶,有些耳鸣。
原来她努力,拼命地努力,得到的不过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游戏。
“我可以让给你。”杨贽擦拭着手背上的水滴,优雅得像是餐前接过服务生递的热毛巾,“那天,是我不对。”
“让给我?”杨筱重复了一遍,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往前逼近了半步,酒精让她的眼神有些虚焦,但话却仍旧锋利,“智妙是我的心血,不是你不要的玩具。你挖走我的人,现在又像施舍乞丐一样,把你拿走的东西‘让’给我?”
“你那天是在犯罪,杨贽。”
“我没有报警,是因为我没有心力再去处理,不是我原谅你了,也不代表你做的事情只有单纯的对错之分。”杨筱仰着头,脚步虚浮却一步也不肯后退,“怎么,现在是在公共场合,你还要动手?”
杨贽不忍看她泛着湿意的眼睛,和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的肩头,错身离开。袖扣擦过她衣角时,他倏然间明白了。
他喜欢的是杨筱身上那股像杂草一样的劲儿,起先不打眼,等他再回头时,枯黄的草茎,落下些草籽,风一过,雨一浇,又蓬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