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望,和我无关的人,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但有的时候…”周祖望见他认真起来,又有些心疼,拍拍他肩膀,说:“我知道的。然后呢?”
狄寒生灌了一口冰水,好像这才想起来要做什么。他仰起脸望着天花板“嗯”了一声,仿佛是陷入了远久的回忆里。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
“简单来讲,就是我妈是个美女画家,少年出道,在国际上得几个小奖,一幅能卖几千美金的那种小明星──因为有人捧她,我的生理父亲。
后面的事理所当然,因为自觉才华得人赏识,我妈对他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但是即使在生出我这个儿子之后,她也无法得到那个富豪之家的承认。
她怀我就是为了要挟,但很可惜,就算我是男的也没用,我满月时那男人结婚,娶了和他门当户对的女人,和她断绝往来。我妈自此绝望,回到家乡洛镇,从此精神逐渐崩溃。家中一切靠外婆打点。
后来在我小学3年级时出了一些事,只得搬家,最终落脚省城。她时时发作,外婆不承认她有精神问题,也不舍得送她去治疗,只能自己看着她。但我初三那一年,她出奇平静。我考上了省一中,我以为否极泰来,家会变好。
当时我想我会上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我可以赚钱,外婆不用那么辛苦。我甚至想着高中就可以兼职。”狄寒生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支着额头静了半晌。
“但她在7月29号那天一个人在家,开了煤气。”周祖望只觉得心脏顿时紧缩起来。狄寒生从来不说的过去,竟是这样的悲惨。难怪他不愿意提起。
“然后外婆回家,闻到很重的煤气味,她开灯,于是爆炸。”寒生恍惚地注视着前方,手指神经质地抽动着,轻触着易拉罐体。他脸上的表情是平淡的,但也可以说是莫大哀伤后的麻木不仁。
“如果我和外婆一起进屋就好了。也许不会去开灯,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死掉。”他买了食物回来,看到的是消防车和救护车。人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巨大的爆炸声震断了这一片居民的神经,即使是没有被殃及到的地方也有惊慌失措的人流在乱蹿。
救护人员忙着把人往车上运。现场一片混乱,消防队在灭火,警察才刚刚赶到。他没有任何阻碍地挤到最前面,就那样看着他面目全非的亲人从面前抬过。
之后他看到无数遍,在梦里。这房子是用外婆的保险金买下的。反正发生过这种惨祸的房子屋主也没指望能租卖,因此价格不高,他还能剩了些钱作为自己日后的生活费。
虽然到大学就要靠打工攒学费和生活费了。那个远房舅舅只是名义上的监护人,事实上完全指望不上他。
他也不想扮可怜去乞讨他人的同情。那个时候以为会锥心刺骨一辈子的痛,后来也慢慢被时间抹平。他妈妈是凉薄的人,肯放在心口痛一辈子的,从来不是亲人。他想,他或许是像极了他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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