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望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他仰起脸,摸索着也抱住了寒生微微发抖的身子。寂静的黑暗里,只有隐约的喘息声。被温暖的空气和被褥包围着,心也陷入温柔的幻觉里。
好像觉察到寒生的不安,不能说话的人用手轻轻抚摩着对方的后脊,传达无言的安抚和慰籍。狄寒生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呼一吸间,都是熟悉的气息,拥抱亲吻的,是熟悉的那个人。
在梦境里才有的幸福,竟然变成了现实。他忍不住低低地念着那个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十多年的名字,一边放纵自己,向更私密的地方摸索探寻。
冷不妨的,四周骤然光明。祖望开了床头灯。他逃无可逃,和祖望四目向对。喝醉的人,眼神依然是迷茫地对不准焦距,但清瘦的面孔上有一些迷惑,一些怀疑。
寒生好像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骤然清醒过来。祖望的嘴唇嚅动着。他在叫“玉秀”---既然是梦,总是会醒的。狄寒生呆呆地注视着黑漆漆的夜空。
那没什么好看,他只是不想没有事做。胸口闷闷的,有些酸涩。胃好像也有点痛。他知道自己很难过,可是末了却慢慢弯起了嘴角,对着沈闷的夜色微微一笑。
他行止有亏,他痴心妄想。所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他大概再也不能伪装祖望的好友留在他身边了。也许,他确实应该在高中时代结束时,便退出周祖望的世界,带着那副肖像画,远远离开,不要再犹犹豫豫拖泥带水。
周祖望会记得他,作为一个少年时代的朋友──至少想起来时不会恶心吧?“多年前”这是个粗糙的时间概念。狄寒生已经想不起来他是如何开始注意周祖望这个人的。
也许是因为在对床,也许是祖望当时孤独不合群,也许是因为看到了祖望惊鸿一现又被父母悉数带走的画具。也许,仅仅因为他狄寒生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而周祖望恰好是他喜欢的类型。
等到喜欢上了,也就无所谓什么理由。看见了,便是欢喜。见不到,就会失落。那个教美术的老头子,虽然整天半眯着眼睛,却好像什么都能注意到。
包括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追逐着周祖望的视线。他刚进高中时,因为才遭遇重大变故,周末不愿意回去近在咫尺的家,总是泡在学校里。
校友捐助的那座藏书量丰富的图书馆就成了他消磨时间的去处。那个时候学习还没有紧张到周末也全天上课的地步,因此到了周六周日,留在学校的同学基本都是像周祖望那样,从附近的县城考来的,回一次家不容易。
他和周祖望熟识以后,就更加很少回家了。只是偶然在别人都奇怪时,才勉强回去一次:周六走,周日回。
那段日子,生活忙碌而又纯粹,幸福奢侈而又卑微。不停的做题目,每天都能看到他。没有失去的危险,也从来没想过要“得到”
他只是想在他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美术课上的一张肖像习作纪念,按照老师的希望,是他能就此放下,不再执着于这样无望的感情。
可是他那个时候,又怎么会往心里去呢?他隐约感觉一直未婚的老师与他也许是一类人,所以才忍不住提醒他不要再纠缠。可是,他不愿意。他不甘心,不甘心只是朋友。年少气盛,所以才有气魄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直的人永远不会弯,他不愿意相信。
所以周祖望应该得到那个直升的名额,这才能确保他和他能在大学里继续作同学。他费尽心机,只是为了能呆在他身边。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退回起点,而后只能背道而驰。
他好像置身在那个画册勾勒的世界中。创世纪之后,基督召集万民于身边,分辨善恶。他,终将经由末日的审判,坠入地狱。---狄寒生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他知道就这么进去,周祖望也不会把他赶出来。但即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