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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屏退了左右,在她对面坐下,含笑道:“朕陪你手谈一局,可好?”

舒窈羽睫微动,隨即点了点头。

她执起一枚黑子輕輕叩在星位。

萧承璟执白隨之,落子如飞,看似淩厉,却总在紧要关头让出一线生机。

如此往来,竟成了个极为罕见的平局。

舒窈本正拈着一枚黑子,凝视棋盤片刻,终将黑子缓缓放回棋罐,发出一声嗒的輕响。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望向他:“陛下处处相让,这棋,下得没意思。”

萧承璟指节分明的手指,在白玉棋子上轻轻摩挲,刻意放缓語调道:“窈窈近来棋力精进,朕何须相让?”夸赞中带着几分生涩的讨好,像是精心排练过一般。

舒窈聞言,心头莫名窜起一絲火气,又觉着有些好笑。忽就倾身向前,眸中闪过狡黠:“陛下可曾听过五子連珠的玩法?”

“五子連珠?”他垂眸看向纵横交错的棋盘,神情里透出几分真切的迷茫。

于他而言,下棋从来不是消遣。

少年时通宵研习棋谱,不过是为了能与老臣们对坐手谈,借这方寸之地铺陈朝堂脉络。

“未曾听过。”他轻轻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她布子的纤指。

舒窈见他摇头,眼底掠过一絲狡黠。

三言两語说完规则,她已将黑子清脆落定天元。

不过十来步功夫,她轻推最后一子,五枚墨玉连作一道直线。

"陛下,承让了。"她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眼尾染着許久未见的明媚笑意。

对弈时微微前倾的身子,此刻轻松后靠。

随手拈起案上青瓷抿了口水,连吞咽声都透着轻快。

原来赢他滋味,竟如此酣畅。

恰此时,舒窈忽觉腹中似有一尾小鱼轻巧摆尾。

那感觉转瞬即逝,却清晰无比。

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随即扶着腰肢起身,缓步走到萧承璟跟前。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掌心引向自己腹部:“您瞧……”

觸及那柔软的弧度,他指节一僵,下意识便要往后缩,却被她稳稳按在原处。

“陛下稍待。”她轻声说着,眼底含着一丝期待。

一阵细微而有力的搏动自掌心传来,涟漪般的觸感掠过他的掌纹。

他身形猛地一震,是被什么击中。

倏然抬眼望她,眸中迸出惊喜,宛若暗夜流星,明亮却短暂。

大抵是想到了这孩子未来注定复杂的命运,她人是笑着的,眼圈却渐渐红了。

嘴角还弯着,偏生泪珠不听使唤地滚下来,她赶忙抬袖去拭:“原是欢喜的事,偏生忍不住……”越是这么说,眼泪落得越急。

她是恨他的,但在此刻,他们之间又存在着他人无法取代的联系。

这种联系至亲至疏,剪不断,理还乱。

萧承璟霍然起身。

双臂抬起,却在触到她衣袖时,蓦然僵住。

终究没能拥她入怀,只将掌心轻覆于她单薄的肩头,指尖传来她细微的颤意。

“窈窈……”他俯身靠近,衣袖扫过棋盘邊缘的棋子,声音里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沙哑,“若知今日,当初在慈恩寺……”他喉结滚动,像是吞下一枚苦果,“可还会……救朕?”

这一刻,他不再是生杀予夺的帝王,更像是慈恩寺里那个等待救赎的病弱少年。

舒窈垂眸,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

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里,她常想:若当初没有去慈恩寺,人生或許会是另一般光景。

可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往后,才是她该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