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初没吭声没辩解。只一个拳头过去,子豪就应声倒地,鼻血从鼻腔里流出来,他大声嚷嚷着要回家告诉妈妈,她一听,反正都要回家告状了,索性一个箭步上前又补了一拳。
子豪彻底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一边大骂她爸是劳改犯,杀人犯!
俞津杨那时就知道发狂的李映桥有多可怕,他那时怎么都无法理解一个女生怎么会力气这么大,他完全拉不住她,起初还拦过几次,几次都负伤而归,索性也学乖了不再劝架。站在一旁给她倒计时,3、2、1……果然,只见她猛地一个箭步生扑过去,把人摁在地上狂揍,拳头雨点般落下。
一个子豪被打服了,还有更多的子豪来挑衅。
总之都被她收服了。
但是屈于淫威之下的收服,顶多就是不再明目张胆地当她面说,背后的闲言碎语,从没停过。
那时她是真希望自己爸爸是警察,是从天而降的英雄,在她每一个要承受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刻,穿着笔挺而威风的警服蓦然现身在小画城杂货铺门口,为她和妈妈撑起这个家,驱散那些空口白牙的指摘。
这是八岁的李映桥,做着一个最不切实际的梦。
然而,比爸爸先闯进她生活的,其实是梁梅女士。
梁梅固执地认定她就是块读书的料,铁了心要把她送进名牌大学,尽管李映桥那么不爱学习。
那时她就想,没有爸爸就没有爸爸吧,她有两个妈妈。
在她心里,她一直把梁梅当做了另一个妈妈。姝莉是那个无论她做什么都永远支持她的妈妈,而梁梅,严厉又刻薄,永远只认成绩,但李映桥其实都知道,她不会做饭,却偷偷跟着学李姝莉怎么榨豆浆机。
中考那天的豆浆是梁梅做的,因为头天晚上俞津杨被绑架,李映桥和朱小亮绞尽脑汁地破解那串密码,耗费了太多脑细胞。梁梅几乎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地琢磨明天给李映桥吃点什么补补脑子。
这件事,是高考那年朱小亮才抖出来。
那时梁梅已经能很娴熟地应用榨汁机、空气炸锅等一系列厨房用具,朱小亮却开始揭她老底:“你们中考的时候,梁老师第一次用豆浆机,她自己平日就是泡面对付,胡正送了她个豆浆机,她从来都不想着用,就你们考试那次,她半夜爬起来找说明书,还打电话给你妈问怎么榨豆浆,你妈倒是很耐心地教她。我一看这阵仗说要不算了吧,万一给孩子们吃拉肚子了,更麻烦。她淡定地跟我说没事,结果是什么呢?是我第一次四点起来喝了足足四大碗豆浆。现在知道中考那天为什么我没送你们去校门口了吧?因为我一直在跑厕所。”
众人瞬间笑声如雷,梁梅在厨房当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反正看见李映桥高兴得前仰后合,她就知道朱小亮没憋什么好屁,不由分说地先狠狠白他一眼。
这是十八岁的李映桥,她才明白,其实人生没有绝对正确的路径,这世上也绝不只存在一种英雄主义。
她那时已经不再期待父亲的出现。
然而,他却以一种她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的出现了。
真正收到0315的消息时,她已经在北京上了一学期的课,把俞津杨拉黑了也小半年。
那年丰潭刚下过雪,肖波顶着凛冽的寒风上了门,手里牢牢地攥着一个信封,他那时还年轻,三十出头。
距离中考绑架案也过去不过短短三四年,他眉宇间的意气也已然敛去,有了皱纹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日以继夜加班破案的缘故,身上的警服也带着明显的褶皱,唯有手上郑重递过来的信封,是崭新且平整。
肖波当时看着这个自己同事曾认为“格局不够大”的美容院技工妈妈,嗓音艰涩地叫了声嫂子。
李映桥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