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守住了红柳河、若城墙上的炮台能临危发挥作用、若那名扬言要捍卫帝都的男人没有背叛的话?这一夜便会一如往常地静谧不是吗?
瘫坐在唯一幸免的树下,他突然感到怅然若失不知何去何从。
拖步走出了云水阁,沿途却不断遇上伏兵。
提剑、挥剑,抵御、攻击彷佛都成了反射性动作一般,在陆续砍杀了十来名敌军之后,无视遍布的伤口狰狞穿透戎装,他浑然无所觉。
蓦然沉寂下来的四周过静中掠过一丝诡谲,倾耳聆听,四面八方汇聚的脚步声似乎有志一同。寡情的双眼扫过遍地多得令人发毛的死尸,当战场从辽阔的草原延伸到自幼生长的乡土之时,原来被彻底毁灭的不仅仅是坚强,更多的是他对自身失职的苛责。
待蹑步来到敌军中央阵地,他隐身廊柱之后却无意中找到了这场无止尽杀戮的始作俑者--
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深目高鼻威武鲜明的轮廓再次区隔出其与汉人之间的殊异。潇洒的仪容峥嵘的眉宇是令人无法移目的气度,放眼天下,如此英雄人物除了名震边陲的琅琊王宇文徙川之外还能有谁?
尔今,他见他正坐在侍从替他准备好的兽皮椅上,高大修长的体态悠然而雍容,王者的自信不言而明。
在地,手足被缚的老者被擒来当成脚垫踩着,他心惊一瞧,怎会是父亲?
握剑的手不知是因心疼还是为愤怒而隐隐发颤,他看见火光照亮那个人浅扬的唇角,漠然冷酷的容颜彷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撼动分毫。
「你杀了我吧?」无视对方人多势众,老者抬头朝王者啐了一口,苍劲的眼神异常坚毅更无所畏惧。
「楚太傅,你们的王胆小怕事舍你而去了,你又何须一心求死?」
「守节而死也好过苟延残喘遭受世人唾弃!自古忠臣不侍二主,我华夏之邦岂能受你这蛮夷污辱?」
「再不识相也该有个适可而止,若非本王求贤若渴岂能容你一再出言轻蔑?」冷不防被王者踹开的干瘦身躯在地上一连滚了好几圈,最后是因撞上石灯才好不容易稳住了势子。
像是禁不起折腾,老者的脸皮还贴着地面的时候便忍不住狼狈地咳了起来,藏匿在暗处的他一见父亲咳出血丝原先再多的顾虑都被??诸九霄天外,一个箭步冲进了现场,只见他紧张的扶起支不上力的老父。
「爹、爹您没事吧?」
自然流露的忧忡之情为那张俊雅秀丽的容颜添了几丝人气,王者微微起双眸眼底带了玩味。
很早之前他就听过他的风声,只可惜直到今晚才有幸得见。
儒雅剔透的气质不像是惯驰沙场的武者,过于文弱的五官虽跟他印象中的汉人脸孔相去不远,但教他吃惊的是这样一名翩翩贵公子竟能屡挫他十万雄兵?
此回若非他长远布计外加上下打点疏通,他的大军又岂能得偿宿愿?
「你终于肯现身了?」赞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少年身上,即便未获得任何响应,为了让他自投罗网他着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出来做什幺!」
面对瞠目怒眉的父亲少年只是蛮不在乎的动手替他解开绳索,「反正也逃不掉了,何妨让孩儿来尽最后一份孝道?」
听他口气带了几丝消极,王者的口气颇不以为然,「生死全在你们一念之间,你们父子两人若愿意降,本王非但继往不咎更愿意以高官厚禄待之如何?今日关中沃土尽入本王之手,识时务者为俊杰,何苦跟荣华富贵过不去?」
「汉胡不两立你休再白费唇舌!要我父子奉贼为主,我等宁可引颈就戮!」王者的利诱非但未能打动老者反而让他倍感羞辱般地反应异常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