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1 / 1)

「哎,自个儿钓的跟用钱买来的送进嘴里的滋味总是不同呗,怪只怪楚先生没这口福承我美意--」迎上那记毫不犹豫??过来的白眼,青年识趣岔开了话题道:「在屋里待了一整天很闷吧?咱们出去逛逛如何?」

「这太阳快下山了还出门?」

「日暮黄昏才好,顺道把酒带上,咱们一起看夕阳去--」

蓦地覆上他握住轮椅握把的手,他看了自己一眼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吞了下去。「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再不走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习惯性拂开发丝的举动温柔得让他有股欲泪的冲动,佯若无事浅浅一笑,好不容易终于走在了一块儿,他说什么都不想再让对方操心了。

当年…是在什么样的契机之下离开了故乡?

醒来之时他已身在马车上,随行的净是一张张不熟识的脸孔。

那间的惊慌最后在一阵茫然四顾的空虚中随风消散而去,看着哪儿也去不成的自己,他突然对现下的困窘感到可笑。

完成了对父亲及日攸的承诺,再接下来不过是细数残生罢了。事到如今,孑然一身的他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吗?就算被带到哪个地方都已经无所谓了吧?

急驰的马车除了更换马匹稍事歇息补充饮水粮食之外,几乎都没有停下过脚步。他不晓得这几名陌生人为何而赶路,更甚者又是否在试图躲避着什么。

来到江南之后,他住进了这座如梦似幻的仙境,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遥远的地方也未曾见识过如是至绝的美景,不管囚禁他的人是何居心,他打从内心都十分感激对方的宽容与善待。

新年的时候,他一个人默默望着一桌佳肴美酒发愣,原以为对头有人,然而举杯邀饮的下场却不免落得形单影只,胸臆间堆积的苦闷让他想起了过去五年那名总爱自得其乐的男人,象征团圆的春节总因有他的声影相伴而不至于被寂寞所吞噬。不若现今身旁伺候的仆人,永远只有心跳与呼吸声安分地在回荡在这偌大的小筑内,他们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年节过后,他呕血的情况加遽了。从此他几乎夜夜都睡不安稳,春寒料峭的椎心刺骨他体会犹深,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世间消失了。

一想到即将堕入那无垠的黑暗,他忽然觉得害怕起来。在失去支撑的信念之后,他发现自己竟软弱得连一日将来都不敢去奢望。

白城收复的那一夜他被葛东慎紧紧抱在怀里,当时他多么希望能就此死去,无论他的感情是真是假,无论自己是否真割舍了过去,他都宁可相信在那一刻,所谓幸福并非遥不可及。

对了,离开白城之后,他后来如何了?

某天夜里不经意走出小筑,见一贯沉默的仆人们忙着挂灯结彩,他这才意识到上元节已然悄悄到访。

伸手抚过五彩织锦,看似华丽的氛围不过是为了掩饰更深沉的萧索,黯然的眼神纳闷着心里梗滞不前的情绪,骤地握紧的指掌更有点泛疼,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还在期盼着些什么。

转身回屋之际,轻巧覆上体温教他不由得一怔,纵使没有勇气回过头去,他的眼眶却在听见对方的声音之时微微酸了。

「对不住…我来晚了……」

推拒的手被温柔拿了开,呼吸跟着莫名多了几分重量,他闭上了双眼,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被深深拥进怀中的自己艰难得连一个字也迸不出口,捱着他的胸膛湿了衣襟,他不晓得还能不能说,更怯于去正视脑中瞬间浮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