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薛疏月在干什么呢,是在雪地间亡命奔逃,终于庆幸再次耍了他一次,庆幸自己终于从军中这样的龙潭虎穴出来,还是说,会有那么一丝
丝的不舍和后悔呢。
怎么可能,裴昭野摇了摇头,将这荒谬的想法,压在心底,然后脱下身上的衣物,躺在冰冷的床上,明明室内炭火正旺,但是周身却是冰凉,就连着这温暖的被褥盖在身上,裴昭野也感受不到温暖。
他将烛灯吹灭,然后闭上眼睛,女子未曾绣完的绣图,就放在身边。
裴昭野只是一转过头,看到这绣图,便想起了女人的脸。
一想到,便心神不宁,裴昭野从床上坐了起来,冰冷的夜中,寒风从营帐未关紧的帘子钻了进来。
裴昭野叹了一口气,然后下了床榻,走了几步,伸手要将帘子拉上。
纵横沙场十余年,沙场上不讲人情,后来回了朝廷中,那些人就算背地不待见他,表面也是客客气气的,他许久,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挫折了。
月光明亮皎洁,仿佛在嘲笑着他,从他有记忆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乞丐。
乞讨,跟野狗抢食,只要能活命,裴昭野什么都做过,不是裴昭野不懂得自尊,只是子啊温饱与性命面前,没人会在乎那可笑的自尊心。
活下去,和有自尊的死去,裴昭野选择活着。
年少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富家小姐施舍给了他一碗面,裴昭野这一生都不会忘了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直到薛疏月将他带到那个面摊前,回忆中的身影和现实中的身影重合,小时候因为自尊未曾说出口的那层道谢,如今再也说不出了。
曾经丢掉的自尊心,在他因军功成名的这一刻,全部都捡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洗不清他肮脏的过往,这一路的血腥和脏污,现在都浮现在薛疏月的眼前。
或许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二人始终,都不是一种人,也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一意孤行。
仅仅穿着里衣,他走出了营帐,寒风从他宽大的衣衫中穿过,钻入他身上每一个角落。
裴昭野成名数年,在沙场上运筹帷幄,此刻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胸前的衣领敞开,露出他胸口处那道伤疤。
这伤疤,是他浑身上下,最为秀气的一道伤疤,也是最浅的一道,裴昭野不在乎受伤,在战场上,没有哪个将士身上没有伤,他也不在乎疼痛,毕竟,这些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裴昭野现在心中,没由来的发闷,特别是胸口处,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像是一块石头,压的他无法呼吸。
明明好了许久,但裴昭野却觉得,身上那道由薛疏月缝合的伤疤,此刻隐隐作痛,而能治疗这伤疤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这一次,他放她走。
裴昭野合上衣襟,然后转身回到主帅营帐,夜里,没由来的静谧,只是出去了一趟,他瞬间困意全无,睁开眼之后,他缓慢地动了动眼珠,看着营帐的顶上,然后再度闭上眼睛。
这山中危机四伏,若是她逃跑的时候,遇上了野兽,被野兽吃了怎么办。
若是没带够衣服,在路上受了冻,那该怎么办?
若是遇上了乞丐,被当场挟持,遭遇不测,该怎么办?
既然来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那走的时候,也该是完好无损的才对。
想到这里,担忧就涌上心头,裴昭野坐了起来,然后穿上衣裳,不知不觉就到了马厩前。
平日里该睡去的马儿现在精神抖擞,就好像是知道自己的使命一般,裴昭野摸了摸它的鬃毛,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追着薛疏月前行。
裴昭野不懂,自然也没有意识到,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