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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韫还不愿闭眼,直到于夏躺下来,才合眼睡去。

床只有一米五大小,两个成年人睡恰巧合适,没太大翻身空间。于夏尽量离郑韫远一些,无奈只有一床被子,她睡觉时空调冷气又开得低,离得太远总有人会盖不到。

于夏估摸了个最远距离,安静躺着,深觉自己和郑韫目前情况像有孩子的夫妻,杯子就是她俩的孩子,捆绑着两个没有感情的女人,谁都离不开。

她又失眠了。

上次失眠是郑韫刚刚不辞而别那年,她刚回学校。

从前有人跟她讲失眠,她没有切身体会过,只会觉得对方是还不够累,晚上才会睡不着。

真到自己身上,她才明白,什么叫身心俱疲,每个细胞都疯狂叫嚣着疲惫与困顿,眼睛闭上,却睡不着。过往种种如同走马观灯播放,只有睁着眼时才不会想起那些事。

于是她搬着板凳在楼道画画,表白墙阴阳她的,表白她的,匿名劝她的一茬又一茬,比大一时还出名,隔壁学校都知道她们学校美院有个长得漂亮的卷王,半夜不睡觉画稿子,疑似家里给不起生活费自己赚钱。

因此还有富婆想出钱包她。

只有她知道是为什么。

画稿不是目的,她只是不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郑韫,想春天里三楼风吹过时飘起的白纱,想她们一起捡到的小猫,吃过的餐馆,散过步的小河。

想那个故事开端的橘子。

她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像个正常人,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困得眼睛睁不开时才会搬着板凳回宿舍睡觉,宿舍有一点动静她就会醒,然后再起床去画室画作业。

那时候室友为了她能多睡一会儿,在于夏没课时都会蹑手蹑脚去隔壁空宿舍洗漱。陈竹怕她把自己折腾出病,在网上买了一大堆保健品,被室友戏谑是提前步入中老年。

于夏是感激自己的室友的,那一年内心煎熬,却接受了更多来自外人的关怀。

于是她逐渐放下了。

这些是郑韫教给她的东西,教会她合理接受外人递来的友好,再以其他方式合理回报回去,不再把自己裹得像个洋葱,一瓣一瓣扒下来时没人好受。

许久以后,于夏在网上看到一句话。

【那些我被你改变的地方代替你永远陪在我身旁。】*

这是郑韫给予她的东西。

她却愈发地憎恨郑韫,憎恨她来她的世界播撒种子浇灌万物,最后又留下大旱,只有藏在最底下的种子幸免于难。

她讲不出“如果未来要走,就不该来的话”,郑韫实实在在教会她一些东西,她受益匪浅,逐步让自己融入进社会中。

可每每想到过往,她就跟剜心一般痛苦。

放不下,又无法完全痛恨郑韫。

于是她也恨上自己。

如今郑韫像没事人一般躺在她的身边,呼吸平稳,与她盖着同一床被子。

她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自处。

出神间,温暖的身躯靠过来。

先是拥住她的双手,再是环住她的双腿,她整个人如同抱枕一般被郑韫紧紧环抱起来,柔软的胸脯贴在她的手臂处,热气喷洒在她肩上。

太亲密了,于夏几乎想立马狠狠推开她。

但她没有做。

她知道这是郑韫的习惯,郑韫睡觉习惯性抱着东西,以前是枕头和被子,后来是于夏。

于夏没有去拿手机,不知道几点了,她胡思乱想着,要不起床去公司画稿算了。

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搂得更紧了。

因为盖不到被子冰凉的手臂被捂热了,暖和得甚至有些发热。

于夏终于将思绪放到郑韫身上,才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