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的心酸,只有指腹轻轻拂过她小巧的手心,克制又小心翼翼。
他垂眼沉默的看着那些交错纵横的掌纹,深深浅浅,繁复无寻,像她默默熬过的困苦,像他无法体会的辛勤。
摩挲了好久,久到黎湾手心都快泌出细汗,才缓缓听见一声叹息。
他没办法向她诉说眼前情景带给他的冲击和沉重。
来之前他有想过,北京那么多老破小,他不是没见过人间疾苦。
可进门后的种种仍旧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并不是有多脏多破,恰恰相反,陆蕴芝将房子收拾非常整洁,东西不多,但一切都井然有序。
一切都是在努力生活的模样。
可让他难受的恰恰就是这番整洁、这番有序。
他们相识时正年少,生活在同一个校园,坐在同一间教室,他以为他们之间不过是有点钱和差点钱的区别。
他知道黎湾与他之间的不同,却从没想过她从前过的日子到这般余地。
满墙的奖状,从小学到高中,记录着每一个学期都未曾缺席的优秀。陈旧的书桌桌角被垫上折叠纸壳,稳住她挑灯夜读的勤奋。这张挤不下两个人的小床上,一碰就嘎吱响,睡觉真的能睡安稳么?
想到她生长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却活得比谁都努力。
“我其实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李周延好不容易咽下哽在喉咙的酸涩,愧疚的苦涩又再上心头,“当年没有用心去了解你,了解你的难处,你的苦处。”
难处、苦处。
要怎么了解呢?黎湾心里苦笑,人很难对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人事物共情。
例如当年的她,第一次走进李周延家里,她不懂他家墙上悬挂的书画来自哪位大家,不懂他家玄关摆放的古董出自哪个年间,那些美好典雅的物件背后隐含的底蕴、文化、价值和意义只让她产生了严重的恐慌。
明明置身其中,依然无法对这堂皇的富贵感同身受,有的只是局促、难安、害怕得想逃走。
那同样,此刻的李周延了解了又能如何?了解和理解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的体悟。
这打破他认知下限的贫穷,和背后常年无望挣扎在温饱线上下的生活。
他不可能理解,她最清楚不过。
所以只有苦涩在心口蔓延,苦得她无言以对。
门再打开时,陆蕴芝正揣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见他俩面上平静,看不出端倪,悬着的那颗心就更是紧得不知该如何安放。
“那个”
她瞥了眼黎湾身后的高大小伙,目光写满了欲言又止。
黎湾抿嘴摇摇头,“没关系,您有事就说。”
“你姐不是要结婚了嘛,给她酿的嫁妆还存在地下室,我想着正好明天要回寨子就一起带回去。但你舅舅车的后备箱东西塞得多,我担心”
陆蕴芝及时止语,试探着黎湾的意愿,“要不等下”
黎湾明白她的顾及,感激的对她抿出一个懂事的笑容,“好,我去拿。”
李周延站在黎湾身后,看着她们母女相似的脸庞,都是小小个头,想起过去扫黑的警察说陆蕴芝一个人拿菜刀逼退十几个地痞。
心里对她们母女的坚韧劲儿只叹佩服。
“需要我帮忙吗?”他主动询问。
“不用不用。”
不等黎湾开口,陆蕴芝先一步拦住他,“几步路的事儿,湾湾自己去就成。”她悄悄给黎湾递眼色,转头劝着李周延去沙发上坐,“你也饿了吧?要不阿姨给你煮碗面?”
“我陪她一起吧,外面天黑”
“这外头亮堂着呢,你去了也帮不上忙。”陆蕴芝有意把人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