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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前,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便叫陈蓦印象深刻。
不同于蒋大佑的形容,蒋正给给陈蓦的第一印象其实非常之好,他个子身材都是中等,长相也偏普通,但笑起来的样子和说话的声音,却叫人很有亲切感,唯一的不妥便在于,不能听他多说话,因为他太好为人师了,且跟陈蓦他们使用的不是一套语言系统。
陈蓦爸妈说,很高兴认识你,能有机会结成亲家是缘分。
蒋正回,是这样的,同时我们也要感谢国家的发展,时代的进步啊,让两个孩子有机会跨越山海,结合在一起。
陈蓦爸妈又说,谢谢你把儿子培养的这么好。
蒋正回,并不是谦虚,但这孩子确实还有很多不足,以后你们也是他的长辈了,我们还要团结一致,互通有无,帮助他们年轻人更上一层楼。
饭桌上,难免喝两杯,蒋正则举着酒杯先做自我检讨,称作为一个国家干部,他从来是以身作则,拒绝烟酒,但能看到两个孩子结合,他实在高兴,就趁兴小酌一杯吧。
而到了婚礼之上,蒋大佑的表演则更精彩了,他准备了满满三页纸的讲稿,发表了一番‘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演讲,直听得台下陈蓦的一众亲友摇头连连,好些人甚至毫不避讳的发来信息,说:“你这公公,以后有你受的了。”
陈蓦的爸妈本就对蒋大佑不那么满意,遇到这样的亲家,脸上的阴霾愈发遮掩不住,礼成之后他们专门叫过蒋大佑,让他要以小家为重,
“不靠谱的原生家庭,提早做切割,没坏处。”
蒋大佑其实一早就跟蒋正做了切割,因为蒋正在大二开始便让他自学法学的各种课程,然后去考取研究生。无它,只因为法学在报考公务员时很吃香,招录部门和人数多。蒋大佑拒绝,随后便被切断了除学费以外的所有经济支持,后面两年,他是靠着自己打工还有就是姥姥姥爷的资助继续学业的。
但原生家庭的切割却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总之,婚后这几年,蒋正没少叨扰蒋大佑和陈蓦夫妻两,时不时的便跑来‘视察’并发表‘指导意见’,而这两年,他的指导重心在催生上,话术是要带领家人进步,积极响应国家二胎的号召,但蒋大佑知道,他是想要一个孙子。父权已经刻进了他的骨髓里,哪怕身上披再多层皮,也还是会露馅。
平心而论,陈蓦以为,蒋大佑已经很努力的在蒋正和他们的小家之间划出了缓冲地带,但家庭也许永远是最让人无力的部分,而蒋正这种离十恶不赦还差很远的家长则更让人无力,他压不垮你,但是能烦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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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蒋正是客人,却没有客随主便的自觉。
而针对他的突然到访,陈蓦父母虽然不悦,却因为已经知道女儿计划离婚的打算,不做表现。陈母其实非常不满陈蓦离婚,但更不想和这样的人做一辈子的亲家,只能说,人生总不完美,是两害相较取其轻的一次次重复。
蒋正这次来,是因为连续三天做了同样的梦,梦里,那久未出现的已故前妻让他一定要多关心蒋大佑,说他正处在人生的关键岔路口,这次一定得做好选择。
重要的事说三遍,同一件事重复三遍则也变得重要,总之,蒋正本是无神论者,但在这样的巧合之下,不可避免的有了敬畏之心,挑了个不忙的周末便赶了过来。
他其实也知道,陈家一家,上到父母,下到儿媳还有外孙女,甚至于家中的保姆都不很待见他,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蒋大佑没有工作,等于是入赘到这家来得,他若表现得太好相处,儿子指不定会被怎么轻待。
蒋正时常想,他生的是儿子,操的却是做丈人的心,而更叫他苦涩的是,他的这份操心和苦心,蒋大佑始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