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昭珩茫然四望:“谁在说话,是你吗冼观?”
但对方没有应答,也不似是在和他对话,更像是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被他捕捉到了而已。
童昭珩吞了口口水,进一步试着向前靠近,直到他的胸口、四肢和头颅全部穿透冼观的身躯。他视网膜上留下的最后影像是血红一片的天地,而后连他的双眼也彻底解体,和冼观彻底融为一体。
童昭珩立刻失去了眼前的视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大到没有边际的纯白色世界。耳畔的风声哭号全部消失,唯留下一阵耳鸣的余韵,童昭珩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的脚下没有地板,只有一条条由光组成的纽带,以极高的速度在穿梭着,虹光十色、不断变幻,简直就像北欧神话里众神通过的比弗罗斯特彩虹桥一样。他小心翼翼地蹲地身体,将手掌贴在上面仔细观察,惊讶地发现那桥面是由亿万帧画面所组成——正是所有人的记忆。
童昭珩站直身体,原地转了三圈,都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好,他莫名感觉这个空间内的时间仿佛不在流动,宛如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
“冼观在哪里,也在这个世界中吗?”只是兴起了这样的念头,远处的景色就蓦然发生了变化。
在他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远方的地平线上,一棵巨树拔地而起。巨树的冠枝遮天蔽日,一半覆满冰霜,一半燃烧不熄。纯白的树根上布满龙鳞,鳞甲下符文闪动。巨树根系庞杂众多,向四面八方延申出数百公里,童昭珩所站的地方都被高高顶起,差点没把他摔下去。
顺着树根形成的台阶,童昭珩手脚并用爬了几步,而后一路小跑着朝前——只是由于这棵树实在太大了,他走了很久才发现二者的距离实则相当之远,在根本无法感知的时间线里,他也根本看不出离自己离树根近了多少。
“想去树根下面。”这个念头兴起的一时,他脚下的根系骤然暴长,童昭珩整个人哇哇大叫着腾空而起——树根扭动成一个隆起的山峰和长缓的下坡,根系上的鳞片全都顺服地倒下,他便如同坐滑梯一样,一个出溜飞了出去。
经由一番过山车般的心跳体验,童昭珩被头晕眼花地扔在了树干脚下。近看之下,他才发现这棵树实在是大得离奇——直径大约数百人才能合围,粗壮的枝丫上盘踞着一条黑色的蛇,像龙又像蛟,在不停啃食着树干。树干的中间被挖出了一个三米见方的空洞,一个人蜷缩在纯白巨石垒砌成的神龛上沉睡。
这是冼观吗?好像又有点不一样——那人的头发很长,像瀑布一样从石阶上散下来,绸缎质地的银丝长袍堪堪盖住他的裸足,脚踝上拴着一条荆棘镣铐,镣铐的另一头和树根长在了一起。
“小观老师。”童昭珩拾级而上,俯在他身边晃了晃他的肩膀,“我们在哪,你知道吗?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石塌上的冼观幽幽转醒——他的瞳孔是黑色的,显出迷茫到近乎天真的神色,似乎不明白童昭珩为什么也在这里。他坐直身子,长发及腰,皮肤白得反光,好似壁画中的神明。
冼观自言自语道:“我又做梦了吗?”
“这是你的梦吗?”童昭珩问,“为什么你被锁住了。”
“这是我和深海之心共用的意识之海,”冼观答,“这片领域本来只是一片纯白,后来慢慢地,被我具象化成了北欧神话里的世界之树。”
童昭珩点点头:“我说呢,这是尼德霍格吗?那条诸神黄昏的黑龙,不断地啃食着世界之树。”他指了指头顶盘踞的黑影,问:“在这个世界里,诸神黄昏代表着什么意象呢,是邪神苏醒的时刻吗?”
“邪神……”冼观喃喃重复了一句,像是刚想起来,有些慌乱道:“对了,邪神已经苏醒,世界就要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