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B4层是什么地方,是深海之心主机的所在地。假设冼观被程序约束、无法对馆的核心设施造成破坏,那么寄生于深海之心主机的巢穴,他必然无能为力。
想明白这一层后,童昭珩忽然浑身发冷——要怎样才能杀死这最后一处巢穴呢?如果按照总机房的模式来,那深海之心主机届时势必也会遭至毁灭性的损坏,那样整个亚特兰蒂斯会将如何,而冼观又将如何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所以才骗我走。
因为他知道,要彻底除掉藤壶感染的源头,深海之心必将随自己一起毁灭。甚至……他可能曾就是这么打算的,为了保全这片海、为了感染不泄露到更大的范围,他恐怕早已做好和藤壶同归于尽的觉悟。所以他才先引导我去总机房做了试验,看能否借人类之力杀死藤壶巢穴。
但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在B4门口的时候,冼观后悔了。
他说:算我求你,别往前走了。
因为我不会忘,因为他不能让我带着杀死他的记忆活下去,所以才把我和真相隔开了。
所以在医疗室的时候,冼观已明知那就是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刻,而电梯门关前的对视,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怎么还能笑着说谎,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然后童昭珩又想起来了。
“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小时候的故事,长大后的故事,一切关于你的事,如果是这些,我想听。”
童昭珩总算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冼观彼时是在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和机会,尽可能地再多了解他一点。
再多抱一会儿,再多亲一下,在独属于二人的医疗室里,每多呆一秒,就把离别延迟了一秒。
可他最终还是主动催我离开,为什么?童昭珩想,是怕我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还是怕他自己反悔、不想放我走了?
他重新提起脚步,继续拔腿狂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对冼观这么生气,满腔怒火甚至一度盖过了心疼和伤心。骗子,骗子!明明说好了不会骗我,结果居然是这样!自大的混蛋!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你给我等着瞧,我管你是AI还是超级计算机,等我抓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童昭珩已火速奔至了鲸鲨厅,巨大的水幕后空空荡荡,连鱼也不知道哪去了。他无心多留,掠过安全门直朝着B3而去。兜里的深海之心密钥存在感十分鲜明,而这一次,他不会再止步于深海之心门外。
第44章 窄门
童昭珩不要命似的埋头疯跑。
估计是备用电量终于快要耗尽,馆中每一处光源的电压都变得很低,一路上只有应急灯还幽幽亮着。只不过对于童昭珩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是背对出口,朝着反方向在前进,简直像末日里发了失心疯的人。馆内毫无人迹——没有游客,没有感染发疯的怪鱼,甚至连变异藤壶也消失不见,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荡地回响。
跑了好一阵后,童昭珩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一是因为体力不支,二是周遭实在安静得吓人。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十分熟悉亚特兰蒂斯的诡谲和怪异,但不过是出去晒了几分钟太阳,再回到此处,一种更加异常的不安代替了藤壶蔓延时的恐怖。
这是一种认知失调的违和感,熟悉和陌生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深夜的医院走廊、学校教室和办公大楼——那些本该早已熟悉看惯的场景,单单因为“本该有人却空无一人”,竟然转眼间就变得如此怪诞且灵异,好像现实世界出了某种显示“故障”。
从B2到B3的这一段路,他明明已经来来回回、上上下下走过好几遍,只是过去他从不曾独自一人,而彼时也总有更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