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感受到来自人体的温度,冼观的背微微挺直,然后一动不动地僵住了。童昭珩弯下腰,从头顶去瞧他,对上冼观撑大的双眼。
“怎么?就许你骗人,不许我反悔?”童昭珩挑眉笑了笑,“你刚才干嘛呢,学八点档电视剧女主角?人家撕花瓣,你撕变异藤壶?”
冼观睁着翠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出现于此处,又怎么会在和自己说话。童昭珩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嗨,小观老师,你坏掉了吗?需要重启一下你吗?”
冼观骤然反应过来,他猛地起身,童昭珩险些被他撞翻,向后踉跄了几步又被死死抓住双臂。
“嘶……你轻一点儿,”他龇牙咧嘴道,“好痛。”
“怎么会,你怎么……你怎么进来的?”冼观一下急了,“不对,你怎么回来了!”
童昭珩十分满意他这幅难得一见的慌乱神色,笑道:“你也有语无伦次的一天啊,之前跟我不是头头是道,各种谎话张口就来,编得很溜吗?我就是要回来突击检查,看你有没有按照答应我的事执行,果然,被我抓住了吧。”
冼观深吸一口气,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回来!不是让你离开这里吗?你不是已经上了船吗!”
“怎么都说我疯了,我好着呢,”童昭珩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上船了,但想了想,又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你,所以决定回来带上你再一起走。”
冼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张开嘴又闭紧,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最终,他放开童昭珩,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颓然地坐到圆台边沿,双肘撑着膝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童昭珩走到他身边,伸手想把那些报废的“冼观”推开一点,给自己腾一个坐的地方,冼观注意到他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支离破碎的肢体残片,像是才意识到一般,张开手臂试图拦住童昭珩的视线,局促地开口:“这些,不是……”
“这些是过去的你?”童昭珩倒是显得很淡定,“别挡了,我早看见了。所以你每次死亡的时候,其实都是真的死了,对吗?至少当时的你所使用的那一具肉体躯壳是死了,然后你在下一次循环里找机会把它们回收,放到这个绝不对被其他人看见的地方。”
冼观显得有些无措:“不……没……”
“不过有一些身体看起来没什么明显的外伤,为什么也被报废了,是有保质期吗?过段时间自己就会坏掉?”童昭珩伸手去扒拉他的脸,被冼观躲了,也不甚在意:“那你现在身上的结晶呢,换一具身体也不会变好吧,毕竟每次死过之后,结晶也都还在,因为藤壶的感染无法重置,对吧。”
童昭珩拾起一截小臂——那上面的油润涂层摸起来有种奇怪的光滑触感,像是某种硅胶膜,但肌肉捏起来的手感倒是很真实。他张开五指比划了一下,插进断臂的指缝间牢牢握住,恶作剧般地递到冼观面前,笑嘻嘻道:“我还挺喜欢你的手呢,这一只能不能送我?”
冼观看着他,依旧只是重复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明明好不容易能离开了,还要回来?”
“我已经说过了呀。”童昭珩在他身边坐下,把断手搁在自己腿上,“你这个人前科累累,我不放心。我是来监督你,并且亲自把你抓走的。”
冼观轻哼一声,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可是我走不了,我是走不了的,既然都来到了这里,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知道冼观其实是深海之心的分身?知道冼观其实和亚特兰蒂斯是一体的?知道冼观拿这东西没办法,只能和它共存亡?”童昭珩指了指头顶勃勃跳动的藤壶巢穴,“可我又不是来找冼观的,我是来找冼青学,并且带他出去,带他回家见他姥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