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仔细。
眼前的盐引与账册,实在太过逼真,连他特意在边缘用丹砂点的星纹暗记,都被仿得惟妙惟肖。
可那颜色偏浅,不像淮南赤水河的丹砂那般沉郁;编号末尾的“柒”字,捺脚直挺挺的,少了母后生前曾教他的那点小勾。
这些都是疑点,可崔氏党羽人多势众,仅凭“笔锋”“颜色”,如何能说服满朝文武?
丹砂受潮、笔锋疏忽,都是能被轻易驳倒的借口,崔氏党羽早已算准了这层,才敢如此嚣张。
而殷长澜当下别无他法,也只能跪下道:“父皇,此乃伪造之物,儿臣不曾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这话实在是没多少分量。
殷铖霄和崔明远等人皆是心下松快。
皇帝盯着下方众人,良久才叹了口气:“此事需待他日查清后再行定夺,着大理寺与刑部共同介入,调取淮南盐仓所有验印簿册与商号记录,务必查清此事来龙去脉。”
“即日起,罚大皇子闭门思过三月,淮南盐税暂由户部全权接管。崔尚书,你暂代盐税事宜,需逐项核对旧账,不得有误。”
这个处置暗藏深意,既削了殷长澜的权,却未立即坐实罪名;让崔明远接管盐税,看似给了对方甜头,实则将其推到风口浪尖。
众人心思各异,却都只得躬身领旨。
戌时,暮色漫过宫墙。
禁足的旨意如一道无形的锁,将人困在这座宫苑里。
殷长澜独坐在书案前,目光垂落在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包裹上,神色几经变化,心里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这是方才宵练替别人转交给他的。
而这个别人,正是摧信。
那位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了他的影卫。
殷长澜想起在他们正式择主那日,他还是忍不住等了对方许久,可那道身影不出所料的,始终没有出现。
于是,他只得选走了同样擅剑的宵练。
而不久过后,摧信回来了,和他的三皇弟一起。
此番会送东西过来,代表的也必定是殷无烬。
殷长澜面无表情,他自认跟他的三皇弟没有什么交集,不明不白的包裹,他更是连碰都不会碰。
可是,在宵练表示要将之带走处理掉时,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制止了。
思绪摇摆不定间,殷长澜还是亲手去打开了那个包裹。
所幸,里面并没有什么危险物,也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文书,而是只有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甚规则的赭红色矿石,以及几张沾着泥土的纸。
在看清的刹那,殷长澜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那块矿石入手沉甸,颜色正是淮南赤水河特有的沉郁丹砂红,其表面有道被利器凿下的清晰凹痕,而凹痕处露出的断口,在烛光下隐隐闪烁着极其细碎的金色星点——正是特有的微量金砂。
而仿品所用朱砂,虽极力调深,却失之浮艳,更无那点光下的金芒。
若真的令人对比细观,便可验证真伪。
除此之外,便是那纸张。
其一是给作坊匠人的密信,要求私刻印章,承诺报酬丰厚;另一则是张地图,圈出了那名匠人的住址,旁边注着“此人嗜赌,已欠崔府管事三百两”。
最底下压着张字条,字迹极淡:“灭口之期初十夜。”
殷长澜捏着那密信,指腹几乎要嵌进纸里。
朝堂上他拿不出的铁证,此刻正躺在这一方书案之上;崔党接下来的杀招,也被提前揭开到了他眼前,剩下的便要看他如何逐一应对、反击。
这样一份厚礼,定然是需要回报的。
殷长澜暂时还猜不透其意图,但他断不会拒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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