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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年事已高的梁院正已收拾好行囊。送走了他太医生涯中最后一位、也是纠缠最久的病人云舒,他终于可以告老还乡了。另一位由军医考入太医院、身强力壮的车太医,正帮他提着箱子,送他一程。

“左相大人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啊。”车太医轻声感叹。云舒刚走不久,仍是众人不时提起的唏嘘话题。

“走了也好,”梁院正脚步微顿,望着宫墙上方四角的天空,极轻地叹了一句,“他这些年过得太痛苦了。”

“哦?”车太医敏锐地捕捉到话中深意,疑惑道,“难道左相大人的病,还另有内情?”

梁院正自知失言,连忙打哈哈掩饰:“没有没有,车太医你听错了,年纪大了,胡言乱语。”

车太医与他相交甚笃,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见他这般情状,心知必有隐情。本不该打听,实在按捺不住医者的好奇与探究之心,追问:“师父,您就跟我说说嘛?我向您保证,绝不外传,只是想多了解一桩病例,增长些见识。”

“谁是你师父?”梁院正瞪他一眼,但见他确实嘴严,且在医术上颇有灵性,又想到云舒这病始终是自己心头一件憾事。他左右环顾,见四下确实无人,方低声道:“左相大人,并非普通病症,他是中毒引起的心衰之症。”

“中”车太医惊得拔高了声调,见梁院正急忙做出噤声的手势,才慌忙压下声音,“怎么会中毒?”

“唉,就是当年他为明珠郡主挡下的那一箭,有剧毒”梁院正的思绪飘回了十三年前,“当时拔箭时,他曾短暂苏醒过一次,第一句话便是嘱咐我们,万不可将实情告知任何人。”

那时云舒面无血色、唇瓣发紫,却用尽力气低声恳求,尤其不能告诉叶倾华和他的父母。在得到他们肯定的回答后,才昏死过去。

“说实话,当时那般凶险,老夫都以为他熬不过来了。没想到,他竟硬是挺了过来。只是那毒素到底伤了心脉根本,留下了这心衰之疾。心脏不可逆转地逐渐衰败,每次发作,必将痛不欲生。”梁院正的声音里充满了医者的无力与怜悯。“我都不敢想,这十三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阶梯下的暗影里,叶倾华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烫地砸落在手背上,又迅速变得冰凉。

原来,竟是她害了他!

还未等她从这巨大的愧疚与震惊中喘过气,车太医接下来的话,如同另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滔天巨浪。

“说起来,那年真是多事之秋,镇国公也差点死在了辽东。”车太医感慨道。

“怎么说?”

“师父可还记得当年的吉尔城之战,镇国公重伤之事?”

“不是后来澄清是场乌龙,说只是伤了头,昏迷了几日么?”

“嗐,那是镇国公醒后,特意吩咐统一口径的说辞。”车太医解释道,“真实情况是,头部确实受了重创,但远不止昏迷那么简单。人被送到军帐时,心跳都已经停止了!下官当时几乎要宣布”

他顿了顿,继续道:“没想到几十息后,镇国公的心脏又缓缓恢复了跳动。然后昏迷了三日才苏醒,醒来更是双目失明了整整五日。”

叶倾华的泪水流得更凶,几乎无法呼吸。那时她还在宫里为雍和帝守灵,那些日子,她总在打盹的间隙里心神不宁,梦见安无恙浑身是血地唤她。她只道是自己思念过度,却从不曾想,那竟是他徘徊在生死边缘时,跨越千山万水的求救。

而她,竟未能陪在他身边!

那年,她差点同时失去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入双膝之间,瘦削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子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