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天明。
夜间的辗转反侧仿佛还在眼前,沈鱼起身撩开帐子,目光下意识投向墙边地铺。
男人已然醒了,盘腿坐在地铺上,背对着她束发。
沈鱼倚着床柱,静静地看着。
不知为何,今早再看这人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他束发的手指翻飞,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熟稔,乌浓光滑的长发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亮泽,后颈的线条流畅地隐入衣领,发尾干净利落,连带着他整个背影,都透出一种洗练过的沉静。仿佛一夜之间,他身上那层蒙尘般的滞涩感被系数拂去,唯余说不出的顺眼。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直白的视线,动作一顿,扭转身子,双手还捧着一捧未及束起的乌发,眸子从发丝间隙露出,带着疑问。
沈鱼心头莫名一荡,如被羽毛轻搔,她踩着绣鞋来到他面前,轻轻俯身,自然而然地从他手中接过那捧凉滑的发丝。小几上的木梳近在咫尺,她却仿佛忘了,只伸出葱白的手指,轻柔地为他通开几处微小的纠缠,再细细地束上发带。空气里浮动着微尘,在光线里金粉似的游弋。
男人则顺势卸下肩膀的力道,下颌轻仰,颈线拉出一道闲适的弧,仿佛天生就该被这样妥帖地伺候着。晨光勾勒着他席地而坐的挺拔身姿,糅进了一丝慵懒。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还有窗外早起鸟雀零星的啁啾。
沈鱼垂眸为他整理额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啧啧道:“你倒挺会享受。”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却又软软的。
男人抬眸,正对上她近在咫尺的唇瓣,樱红唇肉包着洁白贝齿,一开一合,晨光在唇瓣上涂了一层薄薄的釉色。他看得有些痴了,又愣在那里。
沈鱼瞧见他这副呆雁模样,唇角忍不住弯起,漾出一个小小的涡。她将他束好的长发归拢成一束,柔顺地垂在脑后,随即起身不再看他,背影消失在通往水盆的帘后,自顾自去梳洗。
待到晌午,日头毒辣起来,白花花地泼在院子里,晒得石板都蒸腾起晃眼的热气。
沈鱼搬了个小竹凳,缩在檐下半寸宽的阴凉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指挥那个不怕晒的在院儿里为角落一小洼绿油油的菜地浇水。
水珠敲打叶子,留下更深的绿意。
百无聊赖之际,篱笆院门外传来怯生生的叩击声,却不见人影。
沈鱼拉门一瞧,只见一个矮矮小小、衣服上打着各色补丁的男娃站在外头,脸蛋晒得红扑扑的。
她眯眼瞧了片刻,语带犹疑:“阿冬?”
男娃不倒翁似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我姐姐昨个儿回家啦,还买了些好吃的,家里事多脱不开身,又怕这好东西放酸了,让我给沈姐姐送来尝尝鲜,她过两日来找沈姐姐说话。”
言讫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块儿巴掌大的碎花布包,煞有其事地交给沈鱼。
沈鱼眉尖微挑,辛夏已经回家了?尹五办事倒是利落…当时她临时起意,想着推他一把,却没问辛夏的意思,多少心里有点打鼓。
她接过那虽小却有几分重量的布包,蹲下身,平视辛冬圆嘟嘟的脸蛋,故意问:“阿冬,告诉沈姐姐,你姐姐回家高兴吗?”
辛冬仰起头望天,小眉头皱着,想了半晌,摇摇头,又点点头,“和尹五哥一路板着脸回来的,瞧着可没精神,到家就钻进房里,和爹娘咕咕唧唧说了半晌。”
他模仿着大人说话的样子,“后来尹五哥中间走了,不多久又带着这好吃的回来,姐姐面上不开心,但还是捏了一个吃,然后宝贝似的一人只给尝两三瓣儿,再分给沈姐姐一个,就不剩了。”
辛冬说着,想起那滋味,小舌头忍不住舔舔嘴唇,继续道:“尹五哥看姐姐喜欢,还要再上街去买,姐姐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