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这些时,总是眼帘低垂着,褪去了平日的懵懂,透出一种沉静的俊美。
沈鱼在病痛的混沌与清醒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感知着这一切。固执守候的宽阔背影,笨拙却从未间断的轻拍,无声却充满存在感的陪伴,像一股股温热的细流,悄无声息地瓦解着她的心防。
昏沉中,沈鱼眼角悄悄洇湿了一小片枕巾。
不是因为病痛难熬,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被珍视的感觉。这份感觉让她心头发烫,也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了。
她竟有些贪恋这份来自这个傻子的照顾。
如此昏沉了两日。
窗外蝉鸣嘶哑,日头白晃晃地炙烤着窗纸,屋内闷热得如同蒸笼,沈鱼终于淋漓畅快地发了一场透汗,黏腻湿透了寝衣,那股堵在胸口的沉重浊气仿佛也随之蒸腾散了大半,身上总算抽回了几分力气。
病中她毫无胃口,男人似乎也忘了饥饿,沈鱼自顾不暇,也未曾留意他是否吃过东西。
感受到身体里恢复了些许力气,沈鱼挣扎着坐起身,灶膛里重新燃起微弱的火光,映着土墙上摇曳的黑影。她趁着食欲恢复,熬了清粥,拌了点咸菜,两人对坐桌边,无声地、狼吞虎咽地喝空了满满一锅。
饭足,病后初愈的疲惫又沉沉压来,身上汗湿的黏腻感挥之不去,沈鱼不敢再贪凉冲洗,只用湿布仔细擦了擦身体,又懒懒的要睡下。
入了夜,蚊虫也愈发猖獗起来。
夜风带着白日残余的燥热从堵不住的窗缝里挤进来。
黑暗中,“嗡嗡”的振翅声如同恼人的低语,在寂静的小屋里盘旋。幸而她床上挂了顶旧蚊帐,烟粉的蚊帐虽旧得有些褪色了,却没有做一丝破洞,可见用的人干净爱惜。
油灯光线穿透纱帐,在床席上投下模糊摇曳的光斑,圈出一方相对安宁的小天地,隔开那些恼人的嗡嗡声和叮咬。
男人擦洗后也进来,借着昏暗的灯光,能看到他脖颈上、裸露的小臂上,新添了好几个红肿的疙瘩,在蜜色的皮肤上格外醒目刺眼。
他放下擦水的布,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沈鱼这边——在那顶破旧却有效的蚊帐庇护下,她安然蜷卧,呼吸均匀;又低头看看自己臂上被蚊子肆虐出的红痕,眼神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甚至……带上了一丝期待。
在这帐子里寸步不离地照顾了她两夜,他深知这是个蚊子咬不到的好去处。
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油灯光下拉长,投在土墙上。
男人站在沈鱼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顶烟粉的蚊帐,又看看沈鱼,虽不说话,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也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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