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并不尽是苦楚?宁受抽筋剔骨之刑也不愿忘?呵呵,身为一只大公鸡有什么甜头可说道的?公鸡你啊,就安心去罢!你那相好的母鸡刚孵了一窝小鸡崽,主人家的小少爷正闹着吃烤小鸡呢!过不了几日,你们一家子就能在黄泉团聚啦……”
眼见这公鸡疯了似的往她身上扑,孟婆刷刷刷拔下它的几根尾羽,抬眼间,她瞥见不远处的宋携青。
“哟,人神?”她笑着打招呼,此子的名号在九重天倒也算响亮,竟日为着个凡女扑地掀起天要死要活……
孟婆舀起一勺绿汤,往鼻尖一凑,强忍着呕意朝桥上一指,颇有看戏的意味道:“您寻的小媳妇啊,刚饮下孟婆汤朝前去了呢。”
此话一落,人便没了影。
孟婆轻叹,“情”一字不过寥寥几笔,众尔何时才能勘破?
宋携青挡在一身藕荷色裙裳的女孩前头,她只淡淡一扫来人,便要侧身绕过。
“翩翩……”
他唤得极轻,女孩顿步,她折回,歪着脑袋打量宋携青,“咦?你是……”
凡是踏上奈何桥的亡人,都会渐渐化作生前最欢愉难忘时的模样,宋携青如今见到的祝好只堪堪五六岁,彼时,她的父亲尚
在人世,她还是祝家娇生惯养的小姐,是父亲捧在掌心的宝珠。
他的心头百转千回,一时酸楚难当,一时若释重负。
原来在她心底,最为欢实难忘的是儿时父亲尚在的日子么?如此甚好……好在他并非不可或缺。也对,六十余年以来,二人分分合合,她多半是在长年的等候中度过,他凭什么以为,自己在她心中已有泰山之重呢?他宋携青,算得了什么?
奈何桥上鬼影幢幢,宋携青在人潮中缓缓蹲下,他颤着抬手,妄想抚摸她的眉眼,却在即将触及时仓皇地缩回,“是在下晃眼认错了。”
女孩甜甜一笑,伸手为他揩去眼角的潮润,“哥哥别哭,愿你早日寻见家人。”
“好。”
当她再次转过身,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倒是孟婆一把将她拽回桥畔,“当真不喝?先不论你可能转世,但凡过了桥却未饮汤者,所受的刑罚定会生不如死,你瞧瞧你,踏上此桥却化作个小丫头片子,想来与他结为夫妻的日子也不甚快活……既如此,不如忘个干净!你说是也不是?”
“生不如死?孟婆怕是忘了,我之所以踏上幽冥之地,不正是因为我是个死人么?再且,我不愿忘的,从来都不只他一人。”祝好拍开孟婆揪着她小辫子的手,稚嫩的脸上浮现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沉静,“何况,你又怎知,如此年岁的我,还不曾遇着他呢?”
……
宋携青离开冥界,未行数步,便被池荇拦住了去路。
他不理会,侧身避开来人,步履不停。
“我苦求松樾多时,方得一窥弟妹转生的红线。”
宋携青的步子一顿,池荇瞧他嘴上硬得很,身子倒是实诚,一听弟妹的名讳便停下了,他心道有戏,追上前道:“你猜怎么着?”
池荇原想卖个关子,却忘了宋携青刚当上鳏夫脾性极差,一道凌厉的掌风已直逼他的命门而来,池荇堪堪避开,急道:“我说!我说我说我说!好歹我也算你的兄长……宋携青!你谋杀亲哥啊……”
他一整微乱的衣冠,池荇语调上扬,一错不错地眈着宋携青,“她红线的另一端,系着个良人,他待弟妹如珠如宝,弟妹亦倾心相待,他们子嗣绕膝,白首不离……”
“如何?”池荇勾唇,“满意么?”
他原以为宋携青会将九重天掀了,谁知,却见其人极轻极淡地笑了,“甚好。”
本该如此。
她本就配得上世间所有人的好,既然往后有人护她周全,他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