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后,觉得有些可笑。
别说本王根本没能耐左右储君废立,单凭啟檀的脾气,他这辈子就最好别当皇帝,倘若皇位上现在坐的是他,只怕我朝早已国库亏空,离亡国不远矣。
啟檀抓着我的袖子,依然笑嘻嘻地看着我,估计倘若我不答应拿钱,我的袖口今天就不用指望从他手里松出来了。
我无奈地预备点头,想到帐册上又将划去一大笔款项,心中隐隐刺痛。
正在此时,我眼角瞟到了道路的一侧拐角处出现的一抹墨蓝的身影,心顿时没来由地便振了振。
或者老天怜我,竟然平白给我送下一个机会?
我假装目未转腈,向啟檀道:「也罢,只是那酒盏是真是假皇叔实在不放心,倘若是假,我给你银子,岂不等于纵容你?我看我还是和你一道去,鉴定确属真品后再说。」
啟檀道:「浚皇叔,你好像对古玩也不比侄儿在行多少,估计我看着是真的,你看着一定也是真的,何必连累你老人家多跑一趟?」
我摇头,「不行不行,不鉴定鉴定总是不放心。」我将话说得慢些,语调拖得长些,那墨蓝的身影恰好便走到近前,我抬头,假装方才发现地道:「巧了,正说着不好鉴定,这里就来了行家。」
柳桐倚含笑向我和啟檀行礼道:「臣似乎打扰了两位殿下的谈兴。」
啟檀总算松开了我的袖子,頷首回礼道:「柳相这是要回府?」
柳桐倚客客气气地道:「正是。」便要告辞离去。我壮起胆色,道了声:「柳相请留步。」
柳桐倚停步,神情中浮起一抹疑色,啟檀十分诧异地看向我。
我和柳桐倚在朝中一向甚少交集,彼此见面时至多就是寒暄几句。眾人都知道,我和他既没有交情,也无恩怨,但我是奸王他是贤相,约等于一黑与一白,在旁人眼中,理所应当,我和他一定应是势不两立。
所以我出声喊住柳桐倚,不单他面露疑惑,连我的玳王皇侄都诧异了一下。
我假作轻松自在道:「小王有些事,要烦劳柳相帮忙。」啟檀满脸诧异地瞅着我,我微笑向他道,「柳相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才子,风闻他对古玩字画的鉴赏极其精通,可不正是老天送过来的行家?」
啟檀的神情十分复杂,「浚皇叔你……」
我向柳桐倚拱拱手,「柳相,小王的玳王皇侄要去花大贵价钱买一隻酒盏,他说是周文王用过的,小王担心他买了假货。倘若柳相此时得间,不知能不能请请你,一同前去替小王和玳王掌掌眼,好歹让我们不至于几千两银子,买回一隻贗品让人笑掉大牙。」
我望着柳桐倚,在朝中数年,我能得以和他这样两两相望的机会屈指可数,于是在春风中,本王的心颇为荡漾。
柳桐倚一直严谨自律,只怕不愿沾染我的浊气,十之八九,会找个藉口,推脱告辞。
暮色之中,他的面容像一幅水墨画卷,素淡静雅,我的心似乎也要随着淡雅起来,王妃,家变,乌龟,暂时地都离本王远去,去向那九霄云外了。
他浮出了一丝微笑,向我道:「承蒙怀王殿下相请,臣自然不会推脱,听凭殿下吩咐。」
那一瞬间,春风里开满了花,我的心更荡漾了。
柳桐倚身上穿着官服,要回去更衣。
我和啟檀都是便服入朝,我在皇城门口和啟檀道:「你要是心急,怕东西被人抢了,可以先去那地方占着位置,我陪着柳相回去更衣,你一定等柳相和我到了再买。」
啟檀满面感激地道:「好,皇叔,那侄儿先告辞了,皇叔千万记得带着银票!」跃上马背,一股风地跑了。
我向柳桐倚笑笑,「我的这个皇侄就是太性急,做什么都毛毛糙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