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吗?”他问。
宋迎春苦笑:“好啊。”
说着好,他却并没有开场。邹良没了衣服,露出光洁白净的上身,也很壮实,配上鼻梁上那副细边眼镜,整个人都是教养很好的精细模样。
“你在看我?”邹良扭头问他。
宋迎春笑道:“你好白啊。”
“你更好看。”邹良非常肯定地说。“肌肉很漂亮。”
宋迎春被邹良毫不掩饰地肯定弄得拘谨起来,他赶忙岔开话题:“玉玲子,大概不结婚了。”
邹良嗯了一声,他还是没想好怎么开解宋迎春,话到这里,也不逃避。
“那小孩怎么办?”
宋迎春垂下眼角:“不知道呢。”
“你二娘,不会让她生下来的。”
宋迎春躲一天的事实,又被邹良说了出来。他并不生气,只是没勇气继续往下讨论。
邹良又说:“玉玲子,熬过这次,后面也就没事了。”
怎么熬?后面怎么就能没事?宋迎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邹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
他质问邹良:“你知道五个月的小孩,什么样吗?”
邹良答:“我是文科。”他又想了想,“心跳肯定是有的。”
宋迎春知道邹良没有恶意,可他无法做到邹良这么冷静,他不再说话,拉扯过自己的脏裤子,翻找烟盒。
左手被包成一坨,他单手抠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急躁地擦着打火机。
邹良的手伸过来,拿起那只不太好使的打火机,敏捷的大拇指轻轻摩擦,淡蓝色的火苗窜出来,邹良帮他点燃了烟。
宋迎春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邹良问:“好些了吗?”
“一点点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婚结不成,孩子生不了。玉玲子还小,这事总会过去,以后她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邹良的声音轻柔不少。“你别太担心。”
宋迎春被邹良弄得很别扭。他深埋心底无法昭示的微弱情感,在邹良的安慰下,没出息地疯长起来。那是一点点、酸涩涩的委屈。
宋迎春大口地吸着嘴里的烟,扔掉烟屁股。
“不早了,回去吧。”
“好。”
他们并肩走着,离开泉灵溪,塔上的灯光渐弱,月亮虚虚地躲在云层后,村道是昏暗清冷的。
邹良忍不住去看宋迎春的侧脸,细瘦的下巴对男孩子来说有点过于精巧,侧脸上一条分明的下颌线。
宋迎春还是不见高兴,邹良明白过来,自己安慰人的技巧很烂。
宋玉玲要去打胎。
杨兰芳带着她去县医院,宋迎春听了他妈妈的话,说是不管,可是还不放心,跟着去了。
医院的长廊很凉快,只是浓烈的消毒水味让他不适。妇产科的门口也有男人,但都是笑盈盈陪老婆的。宋迎春这样的身份少见且尴尬。
号叫到宋玉玲,医生是个中年女人,问了些简单情况后,眼神不忿,她问宋迎春:“这么大的孩子,你们说不要就不要?”
宋迎春答不上来,杨兰芳在旁边解释,那是她哥哥。
医生了然,让把门关上。
她带着医生的严谨和女人的悲悯,告知了风险。宋玉玲很小,孩子很大,这样的手术,不排除一尸两命的意外。
“这个该是术前讲的,只是我们院做这么大月份的不多,提前跟你们说一下。”
宋迎春被医生说得口干舌燥,关上门的诊室,空气不太够。
杨兰芳问:“那什么时候住院。”
宋迎春受惊地喊了一声:“二娘!”
医生低下头,开了张单子:“想好了就去楼下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