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端详自己的脸,掰着眼皮试图让自己歪斜的左眼归位,失败之后她用鸡毛掸子扫炕,把被褥铺开。
奶奶打开电视拿着遥控器躺进被窝里,电视上正在放天气预报,奶奶听不见声音,声音不停地放大,但声音也坏了,一片寂静。
地府七年昝文溪识文断字但仅限于小学水平,模糊判断出来明天该是个大晴天,心里安宁。
奶奶在八点就睡着了,昝文溪从炕上爬起来,雨停之前她踩着狗窝看墙的那头,李娥的院子用水泥抹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栓狗的链子在雨水中闪闪发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特意放在那里的瓦片上,顺着瓦片流进排水沟。
她们和寡妇李娥共用一道砖墙,砖墙那头是对方的世界。昝文溪在人间的十七年内神志不清,唯一熟悉的人就是奶奶,在奶奶面前她在傻中长出一点神智,对其他人她只有模糊不清的记忆,唯一记得的只有长相。
昝文溪趴在墙边看见玻璃亮着光,李娥还没有拉上窗帘,外面的窗台摆着一盆绿萝,长得野蛮几乎贴在墙边。
寡妇李娥长得很美,美得古典细致,在夜色中李娥悄悄推开门像是怕惊扰到了谁,拿了一把折叠椅坐在水泥台子上,撑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格子伞放在脚边,狗窝里,俊俏的黑色壮狗皮毛锃亮,抖落着身上的雨水和脖子上的铁链,钻到李娥脚边的伞下,抬起头,从她手里叼走半个馒头。
李娥眉形细细的,眼睛却亮得突出,在夜色中,李娥就看着雨,从一旁拎起一个塑料袋开始织毛衣,她不看毛线,只看着雨水和狗手指翻飞,她似乎是有心事,但她长得太美了,心事像一种装饰品,愁苦像她的氛围灯。
昝文溪的目光注视着李娥,过了很久李娥才感觉有人看她,转过脸,目光越过墙。
傻子昝文溪咚一声跳下狗窝,逃窜回屋,脚踝疼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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