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钟后,蔡特助便将陈女士的家庭住址发了过来。
书房的落地窗外,深圳的万千灯火彻夜不灭。
联合受害者。
这念头在几小时前还显得荒谬而危险,但现在,它成了黑暗深渊中唯一可见的、带着荆棘的藤蔓。
李安衾需要真相,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撕开李家华丽表象的利刃。
陈桂芳,这个名字,成了第一个突破点。
翌日,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驶离繁华的市区,一路向着深圳北部关外的方向开去。
茂密的水泥森林如同潮水般逐渐退去,露出底下更为粗粝的肌理。
道路变得狭窄,两旁是参差不齐的筒子楼,车子最终停在陈家村一个狭窄的巷口。李安衾新雇的司机兼保镖下车确认了门牌号,而后回来打开车门:“李总,就是前面那栋,三楼。”
眼前的楼房破败不堪,走进去后楼道昏暗,堆放着杂物,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李安衾今日穿得异常朴素,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就连近期刚戴上的钻戒也摘了下来,只为最大限度地融入环境。
可即便如此,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被优渥环境浸润出的沉静与疏离感,以及过分干净整洁的衣着,在这样破败的环境里依旧格格不入。
三楼,走廊尽头的一扇铁门。
她抬手,轻轻叩了三下,浑身肌肉的司机女士站在她身后随时待命。
门锁转动,开了一条缝。
一张憔悴的妇女面孔露了出来。
这就是资料照片上那个眼神还带着悲愤与抗争光芒的陈桂芳?十多年的岁月和无望的挣扎,那份光芒早已消失殆尽,徒留余生行尸走肉的每一天
“找我?”妇人疲惫地问道。
李安衾微微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清晰,不高不低:“您好,陈桂芳女士。我叫李安衾,这是我的名片。”
门缝后的那双眼睛,在听到“李”字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麻木的眼底骤然掀起惊涛骇浪,浑浊的眸色被滔天恨意瞬间冲去。
“李?!”
陈桂芳的声音陡然拔高,李安衾犹记自己上一次听到一位女人这么尖叫时,还是在她前世险些掐死江婉仪之后。
“哪个李?李邺那个李?!”
这个名字的脱口而出,瞬间唤醒了所有被强行压抑的记忆和深入骨髓的痛。
李安衾抿了抿唇,随即面露歉意,可也未曾后退半步。
“是,他是我的叔父。但我今日前来,是想和您谈谈‘十二八惨案’。”
她顿了顿,迎着对方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谈一谈,怎么让当年的人,付出代价。”
楼道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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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坐进车里,李安衾靠在椅背上,疲倦地用两指揉了揉太阳穴。
陈桂芳绝望的哭泣和枯槁的面容,还有那张凝固过去欢颜的黑白遗照……所有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陈女士丈夫也是一名反应堆物理工程师,他们有一个女儿,死的时候和晞晞年龄一般大。
婚后第六年,丈夫带女儿去参加亲子夏令营时,乘上了那辆死亡高铁。
三天后,当搜救队在高铁的遗骸中清点遇难者时,他们发现年幼的女孩被父亲紧紧抱在怀里,虽然已经断气,但相比起血肉模糊的父亲,她的尸体还算完整。
失去爱人和孩子的痛苦,李安衾都体会过。尽管自己此行的根本目的并非正义,但她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与陈桂芳产生了共鸣。
小山走后,她只有晞晞了。
她永远不允许、也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