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扫兴至极的,我一介武妇,稀里糊涂活了大半辈子,唯一悟出的一条道理就是:人生的坎是永远存在的,越不过就去死,能越过就活着。”
“被坎坷绊倒的那个人是过去的你,活下来继续前进的永远都是现在的你。过去的人和事已经被留在了过去的那一刻,他们已经与你不相干了,所以人没有必要执着于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或事。”
李安衾笑道:“我知道,我已经放下她了。”
“我看未必。”
老太太拿起身边小几上的蒲扇,一边悠哉悠哉地扇风,一边带着笑意看着泰然自若的狡猫。
“我有个故事,你必须听。”
李安衾挑了挑眉:“洗耳恭听。”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虽然前世她就对长辈们喋喋不休、冗长夸张的故事感到厌烦,但在崇文馆进学的那些日子,皇室子弟中无人能像她那样,将高祖自前朝兴化元年到她为帝的乾恩十五年间的所有战役和政绩记得一清二楚。
(省略一定的内容)
“我告诉你这个故事,并不是想向你炫耀我吃苦的经历和自己的母爱伟大或坚韧不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能在这些事情中挺下来是因为我足够自私,也拥有弹性的良心,因为时代一定会眷顾一个顺时而变的聪明人。”
“你要走的路注定是一条孤独的小径,但每一次失去都是一次蜕变。孩子,我希望你不要为那个年轻人所困,战壕上的月亮是我的过去,但我对过去的追求却招来了无妄之灾——我不信鬼神,只想用这件事来类比你留恋她的行为。夜里的明月清辉不照你,但明日的太阳照常升起。”
“安衾,你既然选择勇敢地活下来,那就不要效仿当年那个患了缺月症的我。”
小小的阳台上,阖眸的李绣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月光汹涌,天朗气清的秋夜里,渺如蜉蝣的两人仿佛置身于浩瀚缥缈的宇宙中,远处密密麻麻的霓虹烟火倒成了磅礴一世里的星海银河。
李安衾不置可否,她静静地看着她年逾杖朝的祖母,忽然觉得,在这遮天盖地的茫茫夜色中,她早已成了踽踽独行的孤魂野鬼。
道理是真的,她是假的,她不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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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以后,陆询舟和其他同事们一样,彻底习惯了天穹基地忙碌的生活。每天宿舍食堂工位三点一线,朝闻道曾打趣,天天和核反应堆待在一块,大抵要让人日久生情了。
柯蕤锐评:“只怕还没七年之痒,你们就已经相看两厌。”
陆询舟对此只是无奈一笑。
目前她的工作处于技术攻关阶段,每天两眼一睁,先想到的就是深空环境的各种限制,洗漱时满脑子都是核反应堆的物理设计、中子学计算,吃完早饭搭车去反应堆上工时,各类模型公式已经在她脑中过了不下数遍。
生母安娜斯塔西娅已经许久未入梦中,她想起她时,就像想起父亲一样,内心已经失去了人类对血缘最基础的触动,只剩下对客观物质的感受。母亲碧色的瞳仁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心上烙印,陆询舟回忆那双眸子,就像孩子回味卧病在床的日子里偶然在窗外的绿树婆娑中瞥见的一只蝴蝶一样。
她不想她,又没有一刻做到不想她。
在偌大的核反应堆前,在张灯结彩的基地国庆晚会上,在简约干净的宿舍里,她总能想起母亲的轻声细语;在车窗外连绵起伏的滚烫沙丘上,她望见母亲姣好的身姿;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疗中心,她感到母亲留在她额间的吻的余温尚在;在镜子里,在公式旁,在冰冷的数字的间隙,在密集的字母的笔画上,她无时无刻不在母亲的陪伴中。
那天傍晚,当她在空无一人的宿舍写论文时,耳畔边再次响起那道柔和的声音。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