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似乎也没料到夏霁如此直白。
“这种事我不懂,”女人从口袋掏出湿巾,半蹲下来给女孩擦鞋,“我只知道有钱会幸福许多,三小姐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吧。”
棉绒拖鞋踏过飞溅泥点的小道,染上深浅不一的痕迹。尽管对这种家庭的人来说,鞋子脏了扔掉,换一双是顺手的事,但周彦芝的骨子里秉持节俭的品质,轻缓地擦拭着,直到上面的污泥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小心触碰到空荡荡的裤腿,她迅速敛去眼底的惋惜。
见女人低声下气照顾自己,夏霁心头滋生难言的情绪。微不足道的触碰像火星溅在布帛上,燎烧出难以磨灭的小洞。
她双腿健全没得到夏芫华的偏爱,身体缺陷时却被陌生人仔细打理。
即便其中有金钱驱使的嫌疑。
“周姨,你女儿和你关系好吗?”夏霁瑟缩,示意周彦芝起来。
“她啊,整天忙着和朋友聚会,偶尔会发些照片过来。”周彦芝笑。
“很多朋友?”夏霁追问,像只好奇的小动物。
“乱七八糟的,有染头的有纹身的,我都不管她,年轻人自个儿寻开心嘛。”
闻言,夏霁抿唇不语。风扬起她鬓角的碎发,搭上肩头粗长的低麻花辫。她的长相本就人畜无害,若是添几分笑意,更显邻家可爱,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坚韧又清纯的白色小雏菊。
“真好,”她低声,不自觉抚上垂落胸口的发尾,“真羡慕你女儿,有一个开明手巧的母亲。”
“哪儿能啊!”周彦芝笑不见眼,“她嫌我品味土,从没让扎过麻花辫,而且穷人家的孩子,长相不如千金富贵洋气。”
“我算第一个?”夏霁讶异,放慢摩挲麻花辫的动作。
“当然,披头散发最省事。”
“更羡慕了,”夏霁长睫微垂,笑意不达眼底,“我妈妈从来没给我扎过头发。”
这下轮到周彦芝惊讶,她听说过夏芫华事业有成,要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件事,夏家将毫无争议落入她手里。至于私底下和孩子关系如何,闲言碎语拼凑不出统一的版本。
当年的佣人大多被遣散,新来的也只能根据老太太与吴妈的聊天,胡乱猜测。
“她偏心大姐,从小一门心思扑在大姐身上,尽力将她培养成接班人。”
“至于我,只用在大姐的庇佑下,当个随性千金就好。”
“周姨你评评理,是不是很不公平?”
由此,周彦芝约莫知道,夏霁对夏今昭的敌意从何而来。她不爱掺和别人家事,安慰道。
“哪有妈妈不疼女儿的?”
“不,”夏霁摇头,那双如琥珀的浅色瞳仁,重又恢复肃然冷漠,“她不爱我。”
话音笃定,周彦芝也不好多说。
淅淅沥沥的雨透过树叶的罅隙,洇湿衣角,及时打破沉重的氛围。
周彦芝抬头望天,撑起早已准备好的伞,覆在女孩发顶。
“别想那么多,下雨了,先回去吧。”
“好,你帮我推。”夏霁软下语调撒娇。
明明可以遥控,她执意放慢速度调手动档。和周彦芝聊天带来久违的安逸,让她短时间内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周彦芝拍去肩膀的落叶,亦步亦趋跟在轮椅后。坐在上面的女孩瘦削羸弱,仿佛一阵风刮过,就能把她薄纸般的身躯吹散压倒。
多好的孩子啊。
望着夏霁的背影,周彦芝心生感慨。
***
打单机呕吐式的工作,让明希顿觉头大。她抱住脑袋,痛苦地穿上外套,把单据按距离远近分好。注意到最后一张的地址是熟悉的金杉公寓,她明白某人又在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