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哄好了、认下了自己可能要英年早婚这个局,却不料峰回路转、情势陡转直下——
他算料漏了一个关键节点,他偏爱看重恨不得捧到心尖尖上的人,心上或许也有人。
李知野又忍不住顶了顶上颚,目光里的亮光也暗了暗,低下头不想看巫厌,鼻腔里也裹着一股涩。
倒是巫厌逗小狗逗惯了,瞧着身前趴在绒毯上的小将军耷拉下脑袋,倒是他身边的小狗“甜心”还在矢志不渝地咬着绒毯一角玩。
当然,小狗可以逗,却不能逗急眼。
这个道理巫厌还是明白的,就像无量山中的雪狼、灵蛇和天蛛,勾着手指绕一绕是可以,真逼得猛了,只怕要被反咬一口。
虽然巫厌是不知道眼前的汉家小将军被逼急了是什么模样,但……
他侍奉五圣日久,在无量神山中也或多或少有了些没由来的“灵感”,潜意识里,他觉着还是不要惹毛这小子为妙。
于是他屈了屈手指,轻轻在藤椅的扶手上点了点,弄出的微末声响成功吸引了几乎要将脑袋埋进绒毯的小将军视线:
“我其实挺喜欢我师……”
师父二字即将出口,巫厌想了想,又转了个弯儿,快速模糊成了一个义字。
于是,话就变成了:“我喜欢我义父。”
李知野愣了愣,猛然抬头看他,又在对上巫厌那双含笑的眼睛时,像是醍醐灌顶、后脊梁仿佛撞上了冰——一瞬清明:
“……义父?”
巫厌勾了勾嘴角,不知为何,忽然在苗疆内乱、圣教倾覆、汉人虎视眈眈的这种兵荒马乱里,很想与人分说分说曾经。
先教主诺姆尤天,是巫厌心里苗疆最好的大巫。
他拜师的时候,诺姆尤天已近天年,蓄着的胡须都白了大半,脑后的灰发整整齐齐的编成两股小辫。
当时大巫身上披着蓝染、裹着银袍,头上没戴银冠,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巫厌觉得他近乎神明。
不是汉人寺庙里那种坐在莲台上、满面慈悲却对着世人哀痛无动于衷的神佛,是那种会为路边饿殍停驻并给还没饿死的人手捧热粥的菩萨。
可是任何一种菩萨在权力谋伐中都如同坠入惊涛骇浪的一叶扁舟,诺姆尤天在百姓中民望极盛,和老大王也算齐心并进,面上至少君安臣乐。
但背后多少周全试探,也就只有他们几个近前侍奉的神侍知晓。
诺姆尤天不爱勾心斗角,但也少不得要多嘱咐他几句,说先王和他一样都是心软的,心软的人就容易留下祸根。
老人年纪大了积口德,没点名道姓说老大王膝下的两位王子会给苗疆带去灾厄。
恩师待他好,却也免不了长辈对小辈的担忧,所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巫厌至今都记着,老师离世前,一再叮嘱他要善审王庭、早做决断,更提着南面蒲干等小国的来往。
最要紧,是诺姆尤天当时躺在病床上,北向的窗子说什么都不愿关,只用一双眼凝着飘雪的天,款款到了句:“还有汉家马帮。”
巫厌当时只有恩师要溘然长逝的悲哀,并未深思他话中的深意,如今想来,只怕老人当年就瞧出了什么——
这些日子他只能拘在一处养伤,王庭和圣教那点破事不用想很久,闹清楚不过就是大王子勾结着他不安分的小徒弟搞事,这耗费不了太多精神。
剩下的大把时间没法儿打发,巫厌自然就会想到诺姆尤天,想到他年幼时在圣山经历的一切,想到老人临终的嘱托。
思来想去,巫厌一边浅笑着与小将军讲他的“义父”,一边却隐约摸着了一点阴谋的衣角——
端看小将军这支部队,汉人绝无意南侵,可接二连三的边境冲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