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递过去一块巾帕让小孩擦擦脸。
先前,二饼已经给巫厌透露过李知野中蛊的事,但那时候他的反应不大,小孩也没太当回事。
可两三天时间过去,不仅往上游去的人一无所获,那些遣往乡镇上的将官们也没查出什么头绪。
而雨季来临后,每一场雨都会让金沙江水位暴涨,被水淹过的河滩上,也偶尔会看见蠕动着的白色虫子。
李知野的状况也在急转直下,第一天瞧着没事人一样,昨天开始就起了高热、整个人烧得通红,今天更是呕血不止,人也不清醒、总陷入昏迷。
“老爷很看重少爷的,”二饼抽抽搭搭,“少爷这次要真出了事……”
巫厌沉默,半晌后,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肩膀。
等人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劲、起身脱下蓑衣去收拾东西,巫厌才开口,随意问了句:
“外头雨急,中军帐远,你来往别跑太急,仔细摔着,你家少爷要瞧见会难过的。”
二饼到底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回头,眼睛还红着,但还是笑了笑:
“嗯嗯,我会的,我都有当心呢,而且前营过来的路不远,不用跑的。”
巫厌笑笑,将外衫放到一边,缓缓躺下来。
也是,瞧那汉人军师也是个聪明人,主帅出事不会任其躺在中军帐内动摇军心。
既是在前营,那便方便许多。
巫厌阖眸,听着二饼在帐内窸窸窣窣地忙碌,然后凑到榻边熄灭了油灯。
骤雨夜,外面的风声总是很劲。
巫厌难得入梦,人又一次回到了那个血夜,鸠波的冷笑、勐赤姆刺过来的银刃,还有……
还有他一个人靠在五灵圣象下,四周安静得甚至能听见水从三叠泉流下来、涌入剑湖的声音。
他伤重动弹不得,身体越来越冷,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汩汩流逝却无能为力。
巫厌清楚地记得那份绝望,却也记着濒死时,匆匆赶到他身旁的甜心小狗,记着毛茸茸身影后、小将军亮亮的眼睛。
只是梦里的小将军笑着笑着就口鼻流血,眼眶里也涌出大片大片的鲜红,最终那些血色汇集在一起,全变成了赤蝶向他振翅。
巫厌猛地睁开眼,看着黑黢黢的帐顶,忽然感觉浑身脱力,涔涔冷汗湿透了中衣。
大约是哭过一场,睡在一旁的二饼并未被惊动,反而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还打起了小呼噜。
听着外面雨声渐歇,只偶尔有几滴落在毡帐上发出闷声,巫厌躺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撑着起身。
他披上外衫,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力气,跻拉上鞋履就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因着有雨,或许还有蜮蛊的关系,原本守在帐门口的两个士兵不见了踪影,整个军营安安静静。
巫厌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衫,环顾前营一周后,很快发现了李知野可能在的地方——
虽然都是外形差不多的毡帐,但独那一个门口搁着好几把大伞,数量上远超一个营帐能容纳的人口数量。
巫厌慢慢往那边靠,随着他的动作,伤口处也渐渐传来一阵阵钝痛,伸手扶了一下,也触及到一片冰凉。
他抿抿嘴并未停住,反而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趁着门口没有守卫,径直靠到了那营帐边。
巫厌也知道此举冒失,若帐内还有叛忍,那他肯定会给自己招致无限的祸患。
但瞧过二饼的眼泪和梦中无尽的赤蝶,他无论如何都要来走这一遭,否则……
巫厌闭了闭眼,根本不敢想小将军那双漂亮的眼睛黯然失色、瞳孔放大的模样。
他没在帐门口多做停留,最坏也不过被汉人当做奸细、蛊师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