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爽爽的声音,让与后宫莺莺燕燕争了一辈子的赵太后都听得耳目为之一新。
“哀家上一回见你,约莫是在七年前了。”
她缓缓开口,语调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并对梅蕊招了招手:“过来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梅蕊低低应了声是,却还是对太后招她来的用意摸不着头脑,自然不是找自己叙旧的,否则整整七年了不叙,就在自己成了御前尚仪的第二日,就将自己请到这兴庆宫唠家常?
那大概就是和这件事有关,梅蕊听着赵太后继续说道:“当年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出落的越来越像你父亲了,真好看。”
梅蕊递了个笑:“您谬赞,哪里能及得上您呢?”
太后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年纪是最好的,哀家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啊,可爱美了,看看你,也不打扮打扮,到底今后是皇帝跟前的人了,这么朴素不大合适。”说着,看了眼周寿海,周寿海立马明了太后的意思,手一招,便有宫女太监撑着衣物首饰鱼贯而出,太后拍着她的手,道:“这些东西都是哀家给你备好的,回去收拾收拾,才像话。”
硬着头皮将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接了,梅蕊对太后叩了个头谢赏,又听太后说道:“皇帝当时吵着闹着指了你当御前尚仪,想必你定是有你的过人之处,从今往后,你便替哀家多看着点儿皇帝,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哀家,知道了?”
第6章绵里针
前后事串起来,梅蕊便了悟了。
她与赵太后的这点说不上渊源的渊源,陆稹若是想要查到并非难事,依他那护犊子的性情,必定以为她是赵太后派去小皇帝身边的人,于是便有了昨夜的那番话。
她在心里给自己警了个神儿,宫里这些人事的牵扯她都不大明白,赵太后这么发话了,她也不能当着面忤逆,只能先囫囵应下来再说:“您说的哪里话,陛下若有什么事,消息准儿头一个递到您跟前来,哪轮得到奴婢在您面前献功劳。”
赵太后听出了她是在同自己打马虎眼,但这事情急不得,怨就怨在她自己当初待这丫头轻慢了,那时她稚气未脱地跪在自己面前,一身风骨与她阿耶相差无几,惭得她再不想多见这丫头一眼。
问了她是否识字读书,她答会,都是阿耶教的,这更是让当年还是贵妃的自己心头气血翻涌,正巧文学馆缺了个女学士的差事,就干脆把她打发到那无人问津的文学馆去了。
梅蕊倒是觉得文学馆偏安一隅,十分合她的意思,但赵太后不这么认为,总觉得之前是自己怠慢了她,如今她不知怎么地就得了小皇帝的青眼。小皇帝又非太后亲生,对太后的话向来是充耳不闻,回头听信了陆稹那个阉人的撺掇,寻个由头一纸诏书将她废了,也不是不能的事儿。
他陆稹什么不敢做,孽党的出身,全凭先帝的庇佑才能苟活下来,但再怎么活着也是个不齐全的人了,史上哪个风光满面只手遮天的宦臣到最后不都是落得个晚景凄凉。
赵太后只恨当年未趁陆稹羽翼尚未丰满时就将他斩草除根,现如今先帝纵容得他无法无天,北衙禁军尽在他掌中,想动都动不得,朝中递上来的折子都要经由他手阅过,那些弹劾他的官员不是革职便是流放,到最后朝中人人自危,竟再没有敢出来戳他脊梁骨的人了。
想到这里,赵太后的神色晦暗起来,手指慢慢手拢,又看向梅蕊,将心头的火气压了下来,这丫头到底还是像她阿耶多一些,交情不够深厚势必不会任你差遣,要徐徐图之,遂点了点头道:“哀家不过是看着你便念起故人了,时常来兴庆宫陪哀家说说话,先帝走了,哀家心里难受。”
说着眼眶便红了,先帝才去了不过两日,侍奉这么久了,总是有情意在的,虽然不比年少时懵懂无知来